差役们应声,扯着嗓子在寒夜里嘶吼起来,声响惊扰了院中值守的女卫。
众人交换着眼神,不敢出一点声音,目光最终汇聚在檐下的秦玅观身上。
陛下说什么都不肯回,十一差人搭了几回避风帐帷了,披袍和氅衣也给陛下裹了好几回,陛下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躬着身,攥着手中的靛青色的香囊。
那串白玉念珠压在香囊上,随腕一同搁在膝头,成了秦玅观最后的希冀。
儤值官打干净了袍上的污渍,整理好仪容,悄悄上前。
“陛下?”
秦玅观没有应声。
儤值官又试探着唤了几声,秦玅观羽睫轻颤,垂下了眼眸。
不过几个时辰而已,秦玅观的面色迅灰白下去,面上的病倦与苦色无法遮掩。被抽取魂魄的躯体干瘪得厉害,在众人瞧不见的角落里悄悄腐烂。
什么战事,什么奏折,她一眼都不想看。家事、国事,在生死面前都变得无比渺小。秦玅观分不出心绪来管这些事了。
她的五感因疲惫而变得迟钝,光是坐在此处便已花费了所有了的精力。
奏报还在不停递来,堆得书案没有了放置胳膊的余地,旁人抬望一眼便觉得累。
“陛下,辽东大捷!蕃西也是捷报频传!这可真是自武宗皇帝朝来,难得的大胜!吾皇——”
来者愈说愈激动,自肺腑地赞颂起秦玅观。
方十一朝来者使眼色,叫人快些下去。儤值官不敢不从,交了战报便退下了。
帐幕遮蔽风寒远没有在室内暖和,炭盆熄了好几回,火盆喷出的明黄光亮随风摇曳。
秦玅观阖眸,思绪已停止了摆动。
自她登基来便一直期待的佳音真的传来了。齐朝历代皇帝梦寐以求的威强敌德,克定祸乱,开疆拓土之功近在眼前。
光凭此功,包含文武两个字眼的极高谥号必定会刻作碑文,万古流芳。
明明渴盼了那样久,心绪却没有丝毫波动。
捷报隐入了奏折堆,秦玅观望着手中的香囊,连望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众人的目光汇聚一处。
束着纂带,勒起得罗袖摆的执一走了出来。
秦玅观在女卫的轻呼声中抬眸,望向了她,氛围异常沉重。
她扶着圈椅起身,想要问清唐笙的状况,念珠滚落在地都未曾觉察。
方十一拾起,却觉蒙着薄雪的地上滴了不少血珠。她顺着血珠指引的方向望去,看到了秦玅观即将倾颓的背影。
“陛下!”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秦玅观便倒了下去。
侍奉銮驾的宫人与侍卫涌至廊檐,长袍刮起的风吹动了避寒的帐帘。
*
手边摆着两盏茶汤,唐笙透过升腾的薄雾,又瞧见了那张眉眼与自己自己有些相似的脸。
唐简把玩着临近自己的茶盏,细细观察着上边的纹路。
“又见面了。”
这回是唐笙先开口的。唐简望着她,黝黑的眼眸平静且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