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卿叹了口气,低低道:“自始自终,整个府库的账目都是假的,土地田亩产量,都不准。”
她若是将此事捅出去,那便是和天下士绅作对,她只能暗示秦玅观换人了。
“所以,您准备?”
“辽东这水深着呢,本官趟不来。”
*
晨光熹微,黑水营的将士已将战场打扫完毕。
昨夜一战,林朝洛联合关隘守军,屠光了数倍于己的瓦格步军,只放走了几个残兵败将回去报信。
林朝洛脸上被流矢蹭了道口子,现下已经开始结疤了。
鹤鸣递了张帕子给她,林朝洛胡乱抹了两把,继续看舆图。
“昨夜城楼的守军统领是谁?”林朝洛指尖划动,低低道。
她不是辽东总兵官,明面上官衔高,实则只能调动黑水营和三千营的将士。昨夜城楼的几千守军未曾接到有关军令,但还是在她派去的人表明身份说清状况后帮衬着射了三轮强弓,这份恩情林朝洛记住了。
“昨夜守城的是个周姓千总。”鹤鸣答道。
“周。”林朝洛念着这个姓,“改日要会会此人。”
“呈给陛下的军报出去了么?”
“回将军话,已经出,最快两日后便能抵京。”
林朝洛没有应声。
“将军。”鹤鸣唤道,“瓦格人还会再来吗?”
“能消停些日子。”林朝洛直起身,叉着腰活动了两下身躯。
黑水营威名远扬,虽然数年未曾和瓦格人交战,但余威仍在。
林朝洛昨夜出手直接灭了瓦格前锋,虽未让瓦格伤了元气,但也足够锉了他们的威风,打击一番他们的士气。
“我方士气垂落,敌方士气高涨,且有了准备。”林朝洛反问她,“这个时候,你会进攻么?”
“不会。”鹤鸣摇头。
“军帐扎在哪?”林朝洛打了个哈欠,边伸懒腰边往鹤鸣指的方向走。
昨夜先到的援军不过八百来人,林朝洛绷着根弦杀了个痛快,也费了好一番心力,眼下松弛下来她是真的觉得累了——她要好好睡一觉了。
她卸了护心前甲和背甲,合衣蜷身躺在短榻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营地乱哄哄的,林朝洛睡了没多久便被嘈杂的马蹄声吵醒了。
她以为是军士们在操练,强迫自个阖眼继续睡,没成想这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
“鹤鸣!”林朝洛唰地起身坐在榻边揉脸。
“将军!”进来的是牧池,“您醒啦!鹤鸣去接新任的辽东按察使了!”
没睡醒的林朝洛面色阴沉,看着像是能提刀砍一串瓦格人似的。
“外头吵吵嚷嚷,是怎么个事!”林朝洛指着帐外道,“你去让他们安静些,再吵着本将军法处置!”
“是按察使过来了,说是奉了御命来了解状况。”牧池解释道,“您要不要……”
“按察使领着监察和司法的职权,来我这军营作甚。”林朝洛抱臂面着墙躺下,“鸟大点官还要本将亲自去迎吗,你们两个副将招待便可。”
正说着话,营帐外的嘈杂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