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不开身的,你们捆走了我,谁来顶我的位置?”
十八拽她臂弯,凭着体型优势,顺势将她架起:“这我可不管,陛下就是叫你回京,你若回去了自然会有人顶上来的——”
她架着唐笙没走几步,乡民便围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盯着她的眼神似在说,你要将唐大人带到哪儿去。
人越来越多,十八呆了呆,默默将唐笙放下了。唐笙连忙安抚乡民,说清了十八同自己的关系,乡民这才散去。
“灾疫之时,民心也很重要。”唐笙压低了声音同十八解释,“若是顶来的人做不到身先士卒,与民便利,民心一旦涣散,极易激起叛乱。”
“我是为陛下尽心办事的,所求的没有私利,唯有替陛下分忧。我多在这里待一日,陛下便可为京畿和幽州少操些心,多些功夫养病。”
“陛下是忧心你熬坏了身子。”方十八也压低了声音同她辩论,“你怎么这么犟,不领皇恩呢?”
“陛下也说了,我是犟种嘛——”
“我回去便写折子,你下回回京复命替我呈给陛下。”唐笙抵了抵她的肩,“陛下能明白的。”
语毕,唐笙又要回坡下了。她走了几步,十八回过味来——十九这人在官场泡了几个月也学会了打哈哈这套了,连劝带哄的,将她也带进沟了。
“唐笙!”方十八头次叫她全名。
面上堆肉的十八瞧着比往常凶多了,这神情还是在她被困牢城营时流露过。
“陛下病得有些重了,那腕子两指便能捏过来,气色极差。”方十八正色,“昨日太医诊脉时我在场。太医说她忧思深重,腹脏结愁。陛下不止有忧,更有思,你明白么!”
唐笙回眸。
“你说什么?”
唐笙跨步上前,方十八却牵马就走。唐笙扯过缰绳,同她对望。颇通人情世故的差役忙劝走了要上前劝架的乡民,自个也躲得远远的。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方十八被唐笙得迟钝弄得急眼了,“她到现在都在用你那方帕子,听我说你病了,心口都痛了,你还在这气她!”
她还没数落完,唐笙便已翻身上马。
“马我借走了。”唐笙俯瞰立着的十八,“这边你先替我顶一日。”
话音刚落,唐笙扬鞭而去。
方十八双手圈成了喇叭,喊道:“过了这段路就难行了,你下来牵马,莫要把我的马跑伤了!”
唐笙头也不回道:“知道了——”
策马疾驰的这两个时辰,唐笙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十八的话。
“陛下病重。”
“她听说你病了,心口痛。”
“陛下不止有忧,更有思。”
这个思,是思念的思么,唐笙在心中诘问自己。
折子带血那次,陛下没写完的那句话是“待卿归”么?
陛下在思念她么?
陛下会不会病得起不来榻了才叫十八过来捆她回去?
唐笙俯身,贴近马鬃,鬓角的被风吹乱了,脑海里全是秦玅观高烧,虚弱地枕着她臂弯时的模样。泪落进了马鬃里,顷刻便不见了。
她穿着粗麻布袍入宫,在外禁宫便被禁军拦下了。卫兵再三检查她的腰牌,才敢放她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