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跪着诊脉,沈长卿向后一步,挡住了他的身影。
一通望闻观切后,秦玅观就着宫人手中的茶盏吞下一颗药丸,面色舒缓了不少。
去取头彩的方箬回来时,休息过的秦玅观面色已有好转。
秦玅观接过她呈上的箭矢,握在手中,拇指抵着锋利的箭头。
这里不比禁宫,侍从站得再密不透风,也抵不住阵阵袭来的寒意。军中的太师椅也不比九层垫的御座柔软。
人多眼杂,秦玅观身体再不适也得坚持坐得笔直。她强撑良久,放在膝头的那只手已经捏皱了袍服。
“这弓多少力。”秦玅观看向方箬。
“回陛下话,七力。”方箬答。
秦玅观笑不达眼底:“是么。怎么觉着,和我从前用的那把不同了。”
方箬嗅到了秦玅观话里的阴翳,垂眸望了几眼道:“许是造办处新制的。”
秦玅观倚身,远远望去,像是正和近臣讨论较艺优劣的模样。
方箬跪听,倾身过去,只听秦玅观浅声道:“方才那弓,有三力半吗。”
“连你也欺君么?”
天际阴沉沉的,看着是又要落雪的模样。方箬跪在蒙着冰碴的墙砖上,后背濡湿了大半。
秦玅观坐直身,神情淡漠地看着擂台上搏斗的军士,背影孤高。
落雪了。
唐笙仰头,看到雪花沿着旌旗边沿滑下,在她的面颊上融成水渍。
站久了膝痛,唐笙悄悄活动了几下,回眸时看到方箬仍跪着。
钦天监的官员来呈报过天象。侍卫近臣与前朝官员要保持一定距离,监正一来,方箬也终于得以脱身。
在这期间,方姑姑往来多次,唐笙疑心是方姑姑担忧秦玅观的身体,故意请监正递来的台阶。
可气色渐差的秦玅观毫不领情,头也没回道:“照常较艺。”
“陛下——”
秦玅观的拇指划进箭镞:“退下。”
行伍里早有人在传,大雪将至,今日的较艺大典可能会提早结束。钦天监监正一来正是坐实了这样的言论。
唐笙翘以盼,以为可以早点下班。
见到方姑姑皱着眉头送监正离开,唐笙和一众卫兵眼里的光点都陨落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秦玅观。皇帝一手执掌的御林司都传出过“本朝不兴武功”的言论,更别提京畿诸营和更遥远的府卫军和守备军了。这是秦玅观登基来的头次较艺大典,因她体弱而提早结束更是坐实了这样的言论。如若朝廷内外都是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那她想要重整军备只会更难。
别说是下暴雪了,这会就是天上下冰雹掉刀子,秦玅观本人吐血在这,都是要坚持将大典办下去的。
一刻钟过去了,天际泛黄,雪落得更大了。
太监将华盖挪近了些,好让秦玅观避避雪,被秦玅观的眼神吓退了。
她笔直地坐于原位,鞑帽毛锋落了一圈雪。
墙下的军士激战正酣,角声骤起,胜者振臂高呼。
秦玅观起身:“赏。”
仪卫再次成倍地放声高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