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忍着。
忍着默不作声,忍着赵燕对何明风为所欲为。
在看到他不顺眼的那一瞬,早知道有今天,邹越航一定会当场打死他。
邹越航和他玩真的,但赵燕又不能,说到底他是在替何明风出气,他们之间也没什麽大的矛盾。
不过是他看不惯自己的作风,碍着何明风的面子对他多加忍耐,现在他知道自己对何明风是什麽心思,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兄弟吃亏,毕竟他这个吻真的算得上是轻薄,也无怪邹越航觉得他对何明风是当作解闷。
这件事是赵燕做得不地道,他一半是护着自己一半是还手,只想着怎麽把邹越航弄下去,何明风还在睡觉,他不想把自己的心思在这麽难堪的场面下刨出来给他看。
他们像两头狮子抱团滚在一起,院子里尘土飞扬,衣服也扯得破破烂烂,邹越航的呼吸带着颤抖,终於被赵燕一把推开,他跌坐在地上,手心蹭破了皮,赵燕的嘴角也被他打裂,脸上都是细小的留着血的伤口,脸颊肿得老高,衣服下还有更多的看不见的淤青。
邹越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的身体因为极端的暴怒而发抖,先是慢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而後变成像是气急败坏的吼叫。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麽要这样,我明明和你说过,和你说过!」
他擦着眼泪如同一个无助的小孩,是不能保护自己珍重的东西的无能为力,口不择言地指责着赵燕的所有不对。
「我求你,赵燕,算我求你,你别这样……」
赵燕不解,委屈,他问「为什麽?」
邹越航:「为什麽?!」
「因为他不喜欢你,行不行?」
姜园躲在後面看他们吵架,有点听不懂他们在吵什麽,赵燕和邹越航说话的声音太大,店里不少客人都伸着脑袋想要看发什麽了什麽,可惜被姜园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听见模糊的争吵声。
店员不敢去管这两个人的事,都是听到他们吵起来了才发现不对。
楼上何明风将醒未醒,耳边一直有着怎麽也赶不走的杂音。
「砰砰砰——」
「老板!出事了!」
赵燕冷笑着啐了一口:「我去你妈的,你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问过他?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你觉得我自以为是,邹越航,你不也是吗?看在何明风的面子上捏着鼻子忍受我很难受吧,你处处为他着想,你又是什麽圣人?」
他冷笑:「因为你对不起他,你在愧疚,你在弥补,所以把自己摆在朋友的位置上你对他好,那你心里没有惶恐不安过吗?!我和他的事你也要插一脚,是不是他上一床你都要帮他推一把?」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也确实是撕碎了邹越航的遮羞布。
他的确因为当年事而自责,因为他在学校里发现何明风受了欺负但装作没有看见,不闻不问,当何明风父母去世,他抑郁症差点自杀,邹越航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漠然也是对何明风施加的伤害之一,明明只需要他和何明风一起回家,这麽简单的事就能帮他躲去很多伤害。
但他什麽都没做。
赵燕带着嘲讽,撑着地站起来:「你以为你很清高吗?至少我没有对不起他,我是来爱他的。」
「你真的很小孩子气,何明风是大人了,他有自己的选择,就算他不愿意我又能强迫他,而且……」他顿了一下,「要是他不要我不是正和你的心意吗?把我踢走,你继续做补偿他的狗。」
邹越航不想就此妥协,他不想有一点的隐患存在於何明风周围,他固执地摇头:「……不行。」
阳光刺眼,他抬起头,眼泪都被太阳晒出来了,脸上出现了两条滑稽的白痕。
「你根本就不懂,你知不知道他的脖子上为什麽有个纹身?因为曾经那里有道伤口,水果刀就差那麽一点就划破大动脉,他差点死了!」
他差点就死了。
邹越航放学回来推开何明风的房间门,看到的他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水果刀掉落在手边,他「呵呵」地喘着气,血水流满了整个浴室。
他不会因为赵燕口中的爱而做出让步:「所以不行……」赵燕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他并不信任他,嘴上说的爱是最廉价最具有欺骗性的。
赵燕走近他:「是我不行还是谁都不行?」
「谁都不行,」他不再死盯着太阳看,脸灰扑扑的,眼泪在脸上留下两道滑稽的痕迹:「谁都……不行!」
「因为何明风不是同性恋?」
他摇头:「他是,他可以选择。」
邹越航丧气地躺在地上,手臂盖住眼睛,他打累了,浑身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连心脏都揪得难受。
他一点没有刚刚威风的样子了,霜打的茄子般说着闷闷的话:「我一直在想,他明明被同性恋伤害过,为什麽还会喜欢上男人。这是他必须要过的劫数吗?我本来一点都不迷信……我宁愿他喜欢男人却一辈子都到不了交出真心的那一步。」
赵燕问:「那你觉得他会被我引诱吗?」
邹越航不答,但赵燕偏要从他嘴里撬出个答案。
「他都因为你伤心了,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所以也不清楚,你是他难得在乎的人,他固执又心软。」
很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份在乎或许来自於哥哥,因为他很久都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家人的陪伴,而赵燕恰好就是他那点放不下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