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能给你看,你就老实在这里待着吧。去哪里丶怎麽去,都由我们定。」
随後,吴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之前在档案里看过你的家庭信息,但都不是很详细。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地方,不如你给我们讲讲你那对神秘的双亲?」
「——他们知道你杀人了吗?」
然而叶迟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吴组长,你们在周青临和周忱那里查到了不少阿片类药物的线索吧。」
「没错,我们怀疑他们非法贩卖阿片类药物。」吴越顿了顿,没有再纠结於叶迟为什麽避开了他的问题:
「我们国家对於阿片类药物管制十分严格,几乎仅仅允许用於麻醉或是缓解癌症的疼痛。这玩意要是滥用的话,很容易形成强烈的药物依赖。」
「阿片类的药物依赖丝毫不亚於人们对於甲基苯丙胺的依赖。」叶迟缓缓说道。
「那麽吴警官应该不知道,我有着强烈的药物依赖,并且现在已经快到达了我戒断反应的极值——」
叶迟的嘴唇一张一合,而她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大众印象中那些产生戒断反应时候的种种丑态:「所以接下来,在我强烈戒断反应时候说的话,我想并不能够作数。」
「——那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吴越再次看向後视镜,看到了那反光镜中冷静的叶迟,毫不留情地说道:「虽然我不是专业搞禁毒的,但我知道以吗fei为代表的阿片类药物,他们的半衰期大多都在四到六个小时之内。」
「我禁毒的同事就在现场,你认为他们会不会带专业的检测工具在车上?」
叶迟笑了笑,那笑容仍旧是无法见底的——她几乎是平静地通过後视镜与吴越对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的话无法成为我的供词。」
「——我的父母,他们都知道。」
-
沈逾之平躺在森林深处裸露出来的泥土上,双眼微微眯起,透过交错着的树木枝干看向了层叠之上的夜空。
临城的秋越发颓态,而深山中的早冬之夜也并不好过。或许是沈逾之的错觉,他仿佛感到在此时此刻临城的冬日突如其来地降临在了这个辽阔又拥挤的土壤之上。
周遭的虫鸣许是被那浸湿泥土的浓重血液吓破了胆,在这渐渐消隐下去的杀意中小心翼翼地过活。
在他耳边的还有些紊乱的呼吸声——那是蒋磬的声音。然而沈逾之却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搏斗中反应过来,仍旧直勾勾地望着遥不可及的星穹。
他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贴在了自己脖颈的那道紫青色的痕迹上。
——这里的夜空倒是没有丝毫变化,无论是过去还是曾经。
「……你还好吗?」
蒋磬单手按在自己的腿上,那里刚刚被锺霁打伤了。他低着头撕扯下衣服上的一块碎布,又从自己的马丁靴中抽出来了一把崭新的匕首,递给沈逾之。
「帮我一下。」
闻言,沈逾之的手指动了动。随後,他试着忘记自己身侧仍旧有馀温的钟霁,看向了蒋磬的眼睛。
很难想像那竟然是蒋磬的双眼,沈逾之在心中暗暗想道。他没有再多地犹豫,右手从自己的脖颈处撤下来,双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又借着惯性跪坐在了蒋磬的身前。
而蒋磬也几乎是以同样的姿势,与沈逾之四目相对。
「会很疼的。」沈逾之的声音有些沙哑:「弹壳的位置很深吗?」
蒋磬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递了过去:「不深,但是再不剜出来可能就不只是疼了。」
沈逾之握着匕首的手顿了顿:「这样会不会感染?」
蒋磬想了想,示意沈逾之在他的外衣口袋里找一找。
「这是……火机?」
沈逾之看着自己手中那一只小巧又光滑的金属物品:「这是你的吗?看起来用了很久的样子……你抽菸吗?」
「不抽了。」
一缕橙黄色的火光在蒋磬的眼眸中点亮,他和沈逾之一起,安静地注视着那道扑闪着的火苗——这让他不由联想起来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那是许愿用的。
也不知道沈逾之到底是不是在听蒋磬讲话,他只是「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在那渺小的火光上认真地用火烤着。
「不抽了?」
「对,我已经不抽了。」
「戒掉好。」沈逾之松开了火机,反手将匕首握在手中,头也不抬地说道:「香菸中的尼古丁和焦油都在世卫组织所公布的一级致癌物的名单上。酒精丶香菸……这种能够让人上瘾的东西还是少接触为好。」
「——而且,」沈逾之抬头看了蒋磬一眼:「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黑夜中,蒋磬与沈逾之那黑白分明的双眼再次对上。都说眼睛是人与人之间无形的桥梁,在曾经的数万次对视之中,他总是认为自己无法看透沈逾之,甚至是在整夜的肌肤相亲中都无法拉进他们的之间那被对方有意无意隐形掉的鸿沟——
然而在这黑夜中丶潮湿中,在这甚至他无法准确叫出名字的深山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道由沈逾之亲手筑起来的壁垒被他本人一举击碎!
只是,那夹杂着酸涩的惊喜还未正式占领他的心头,肢体上的疼痛便先一步抵达了他的神经。蒋磬的身体因为刀尖上蛮横的力道而不住颤抖了起来,他的双手瞬间攥紧,狠狠地嵌入了他们身下的土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