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憔悴瘦弱的身板儿,奈何那张脸生的还算不错,瞧起来竟有些虚弱的风流。
贺长澜卑躬屈膝地立於阶下,用馀光瞥着於软椅上衣衫不整的傅良辰,有意无意地扫过人露出的那截脖颈,看见了唇上胭脂遗留下的浅痕,拳头微不可查地收紧,指节也被他攥得发了白。
「是谁啊?」
傅良辰懒得朝贺长澜看上一眼,只拈起了小案上的茶盏,掀开盖子浅浅地抿了一口,随手将凉了的茶水泼在了贺长澜染了血的战袍上。
贺长澜知晓傅良辰是在发火,也只得隐忍着心头的怒意,恭恭敬敬地拱手朝人禀道:
「是永宁王傅良夜,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他。」
「唔,竟是他啊。」
傅良辰挑了挑眉,换个姿势斜倚在软椅上,摆手让身侧的美人退下,眯着眼睛打量着贺长澜低垂的眉眼,从喉咙里哼出个笑来,「还是你懂我呢!去罢,把他带过来,让我仔细瞧瞧模样。」
听到傅良辰的称赞,贺长澜瞳眸中浮过欣喜,忙不迭地将帐外押着的傅良夜扯进帐内,毫不留情地掐住人白皙的脖颈,丢至殿下的面前。
「咳咳咳!」
傅良夜蜷缩着身子咳嗽出口血来,歪在地上急切地喘了几口气,这厢只仰起头对上了傅良辰那双眼睛——那双同害死他母妃的女人一样的,让他恨不得用手挖出来丶再用脚踩爆的的眼睛!
「好久不见啊,小良夜。」
傅良辰屈膝蹲下身去,歪着脑袋冲着傅良夜笑了笑。
「傅良辰,你这个罪该万死的畜牲!今夜便是你的死期,既然你还侥幸活着,我要再杀你一次!」
傅良辰挑眉轻笑,目光幽幽地落在傅良夜面上,忽然朝人问道:
「小良夜,你可还记得,我的母后是如何死的?」指腹徐徐蹭过傅良夜纤细的脖颈,辗转落在傅良夜跳动的脉搏上,故意拿捏着力度重重地向下按了按,「你该记得的,她是被你的好皇兄傅良轩亲手,用薄薄的刃,一刀一刀剔骨而死的。而我被你逼着,眼睁睁地看着她尖叫丶嘶吼,直到咽气。」
傅良辰的指尖儿模仿着刀刃的轨迹,从傅良夜的身上游弋而过,从脖颈丶到心口丶再到胸腹。
「呸!那女人害死了我的母妃,她该死!死得好!」
傅良夜红着眼睛挣扎着,冲着人脸上啐出口血。
傅良辰抬手拭去面颊上的鲜血,长吁了一口经久淤积於心口的浊气,满足地喟叹出声:
「傅良轩让我的母后死得那麽惨,我也该把她受的痛苦还给你,你竟还妄想杀死我麽?还有,你的母妃同你一样,都是该千刀万剐的贱人呢,她早该死了无数回了。」
说着,他竟是略显沉醉地阖上了眸子,堪称温柔地遮住了傅良夜那双满溢着仇恨的眼睛。
「罢了,何必同你说那麽多呢!贺长澜,你替我处理了他罢,毕竟也算兄弟一场,我实在不忍心剔掉你的肉,脏了我的手。」
*
「王虎,你可快些,诶呦,慢死了!我给你磨!」
陆漾川叼着好不容易在马厩里寻到的尖锐石块儿,一边偷眼瞧着外头昏昏欲睡的守卫,一边低头兀自将身前那兄弟腕子上绑着的草绳磨得沙沙作响。
「啪」的一声,绳子终是被磨断了。
陆漾川累得气喘吁吁,直接趴到了一堆乾燥的马粪上,小声催促着双手解放的王虎替他把绳子弄开。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将五十多个弟兄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又打晕了马厩边上的几名守卫,将笨蛋们拖进了马厩里,伸手将那几个人身上的西南军战袍扒了下来,胡乱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快,来两个人到马厩边上守着!」
馀下两套,陆漾川抬手抛给了底下两个机灵的,让他们守在马厩前装一会儿西南军看守。
随後,他与王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马厩,转悠转悠着寻到了营帐角落里的僻静之处。
「娘的!小王爷被那丑八怪绑哪儿去了?」
他骂骂咧咧地仰头瞧了瞧天边的暮色,抬手从战袍上撕下一块儿还算乾净的布料,咬破手指用血滴简单画了幅西南叛军营寨的位置地形图,又唰唰地胡乱地写了几个大字。
陆漾川吹了个悠扬的指哨儿,只见从不远处飞来一只灰黑色的小鹰,拍打着双翼滑落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将画好的地图绑在小鹰脚上,伸手温柔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甩手将咕咕啾啾的小鹰放飞。
「咦!哪儿来的哨儿声?」
巡逻的守卫纳闷儿地挠了挠後脑勺儿,警惕地持着枪戟转到角落里,只瞧见陆漾川与王虎鬼鬼祟祟地凑在一处,连忙蹙着眉朝人大吼一声。
「是你二人吹的哨儿?躲在这儿做什麽勾当!」
见两人马上就要暴露身份,王虎转着眼珠儿灵机一动,手忙脚乱地扯下了腰上的裤带,笑嘻嘻地转过去朝人抖了抖家伙。
「嘘!兄弟,找个地方放水呀!这泡尿憋了一日,不吹哨儿放不出来啊!」
说着,他还撅着嘴给人吹了两声……
别说对方那守卫什麽表情,经这一遭,陆漾川憋笑险些憋出内伤,馀光瞟着王虎的背影,在心底默默称赞他是个人才。
守卫像看妖怪似的看着两人,握拳不甚自在地咳了两声:
「罢了!快放,今儿个那位心情不好,小心把你也连带着剐喽!唉,那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倒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