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甄提着红缨枪追着贺长澜跑了约莫有十馀里,成功地在叛贼後背丶肩膀丶屁股等部位戳了三四个哗哗淌血的大窟窿,仿若她此时从眼角流下的泪珠,泉水似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西南叛军此际士气大减,同被毁了蚁穴的蚂蚁一般乱糟糟地溃败成一团。
贺长澜更是被晏甄一枪枪逼得左支右绌,只用馀光瞥着手底下这等尸位素餐的废物,便被气得险些呕出口淤积多年的陈年老血来。
这厢他慌不择路地抬枪抵挡着直直挑过来的枪尖儿,只希冀能长出李哪咤那般的三头六臂。
「疯婆娘,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你不得?」
贺长澜慌乱抬手拽起了马缰绳,猛地夹紧了身下战马的肚子,端的是把晏甄恨得咬牙切齿,只把後槽牙咬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响。
疯婆娘?
晏甄小圆脸上哭得花里胡哨,闻言腾地一声睁大了眸子,忽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即便咽下了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呜咽,气呼呼地将手中那杆红缨枪舞出残影。
与此同时,一声怒吼从她的胸腔中震出,吼得连大地都得抖上三抖!
「老丑八怪,瞎了你的狗眼!你那两颗眼珠子长着莫不是当摆设的,照我看不如卸下来喂给狗吃!呸!给狗吃都侮辱了小狗狗,小狗狗怕是都不吃吧!本姑娘今年才及笄,叫叫叫…叫什麽疯婆娘?啊?气死我也!」
她此刻只恨不能将贺长澜那颗猪头割下来,扒拉开看看里头装得都是什麽腌臢之物,而後把「本姑娘最美」之类美言狠狠灌进他脑袋里,再按吧按吧装回肩膀上去。
晏家枪法虽以凌厉见长,但还讲究个进退有据丶游刃有馀,夭夭显然还没掌握到火候,如今被贺长澜这一激将,霎时手中红缨枪便乱了章法,只顾着气急败坏地左右乱刺,慌乱之下更是破绽百出!
贺长澜的目光落在晏甄四处颠簸的马缰上,蓦地眯着眼睛抿唇狡黠笑开,周身戾气腾然尽显。
纵然他枪法不如眼前这小女娘,但从古至今,在战场上从不比甚麽强弱丶好坏,扬长避短丶趋利避害乃获胜之道。
为了能至於不败之地,所谓的仁义道德通通都可以滚一边儿去,打仗需要的只是不择手段罢了。
激怒眼前这疯疯癫癫的小夜叉,让她稚嫩的枪法露出破绽,这便是制胜之道。
而此刻,贺长澜的目的显然已达到了。
「小丫头,你还是忒嫩了些,别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奈我何!今儿个爷爷便来教教你。」
贺长澜眉眼忽地狡黠地向上一勾,奋力颠开晏甄刺过来的尖枪,猛地探手抢过了她手中松松扣着的马缰,用力向自己的方向一扯!
晏甄一时措手不及,只惊恐地望着贺长澜半空中一个腾挪转身,竟是直直抄着她的後路跨上了她的战马,随即那只铁钳般的手臂便锢住了她的脖颈,此刻正折磨人似的缓缓地向後勒紧。
「你…无耻…」
脆弱又致命的咽喉被贺长澜按在指腹下,晏甄却只探出一只手企图去挣脱人的桎梏,另一只手却仍旧死心眼儿地攥着手中的红缨枪,说什麽也不松开,不肯让手中的长枪落到地上。
贺长澜歪头扫了眼晏甄紧握的红缨枪,禁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抬手便将那柄长枪夺过,随意丢於马下。
随後,他笑着从腰间摸出柄短刃,只将那锋利的刀尖儿贴在晏甄的脖颈处,又辗转着用那雪亮的刃挑起了人的下颚,姿态如同欣赏着口中猎物的毒蛇。
晏甄手中武器被缴,此刻垂眸惊恐地盯着紧贴在脖颈上的刀刃,愈发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可未料这刀刃锋利异常,只是吞咽这般小幅度的颤动,便在她的皮肤上划下了一道细长的伤痕,直疼得人胳膊上浮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斗战胜佛,随便来个神仙能不能大发慈悲救她小命?她世间留恋的人和事都忒多,若是今日当真倒霉殒命於此,也定不会甘心入轮回啊!
晏甄眼泪汪汪地滚动着眼珠,眼巴巴地瞅着流了血的脖颈,求天天不灵丶求地地不应。
她咬咬牙豁出去了,求谁都不如靠自己。
此逆贼生性多疑,不如将计就计,豁出去一次!
感受到那冰冷的刀刃距离她的咽喉越来越近,晏甄眼珠鬼灵精一转,忽地咯咯地笑出了声。那诡异的笑声愈来愈大,直笑得肩头上下耸来耸去,仿佛听到了甚麽有趣儿的笑话。
「如今你小命难保,傻笑什麽?被吓疯了?」
贺长澜手腕一顿,双眸警惕地眯了起来,只徐徐凑到晏甄耳畔,压低声音疑惑地问道。
晏甄不自在地向旁侧躲了躲,这厢只懒洋洋地掀开了眼皮,故作神秘地将眼珠转了一圈儿,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弯唇朝贺长澜笑道:
「说你笨你还真笨!我可是晏西楼的亲妹妹,你若是杀了本姑娘,他定会把你大卸八块儿,不对不对,是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呵,笑话!你还真是笨的可爱,竟以为本将军会畏惧晏西楼?我为何惧他?」
贺长澜仰头猖狂地笑出声,心觉这疯丫头倒是幼稚得可怜,他现在可不想杀了她。
晏西楼的宝贝妹妹,这麽有趣儿的身份,他可要好好儿地想想,该怎样才能让这疯丫头「物」尽其用呢?
这般想着,他怜悯地将指腹蹭上了晏甄红彤彤的眼尾,略显无趣地挑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