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义庄活尸
灾荒之年有人客死他乡,有人穷困潦倒无以为殓,最终只得馀下孤魂四处游荡,如同一球随风飘扬的柳絮,至死也寻不到落根之处,只得将那具腐朽肉身暂时寄顿在义庄里,难归故土。
此处义庄本是冀州官府为恤孤矜寡所设,大疫之时被用来寄放棺柩停尸。这里地处冀州城南荒郊,方圆几里人烟稀少,而最先发现异状的是一老者——正是这义庄的看守。
现如今他已被骇得浑身发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方才我问出了几句,大概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陆漾川怜悯地瞟了那老者一眼,摇摇头叹息出声:「起初他发觉棺木好似在动,还当是老眼昏花看错了眼,直到他嗅到扑鼻的血腥味儿,这才发现那躲在棺椁里吞食尸身的怪物,於是从便义庄里慌乱逃了出来,这不,正巧儿被巡城的弟兄们撞见。」
晏西楼打量着那被吓得疯疯癫癫的老者,抬眼问陆漾川:「子洵,可有派人进去探查?」
「进去是进去了,但那怪物甚是狡猾,许是见人多,不知躲到了何处,愣是没见着影儿。又或者早就趁机逃走了,这谁也说不准。」陆漾川观察着晏西楼的面色,扁扁嘴做无奈状。
晏西楼望着义庄内被风吹得摇曳的烛火,心底陡然生出几分寒意,只沉声朝陆漾川道:
「子洵,你带人守住义庄外围,我再进去察看一番。」
「我与你同去!」
闻言,傅良夜三两步走至晏西楼身侧,长剑应声出鞘,白刃嗡鸣声阵阵,在月下泛着寒光。
这一下可吓坏了那老者,他被眼前闪过的剑光吓得尖叫出声,连滚带爬地挪动着身子,偷偷地向人群身後移去。
傅良夜後知後觉地侧过身,欲吩咐手下将那受惊的老者带回去好生照看着。也正是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邪风,义庄的门扇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啪!啪!啪!」
伴随着几声闷响,棺椁旁侧的烛台一个接一个地被风吹翻在地,火舌迅速地点燃灵堂随风飞扬的白色帷幔,冒出了滚滚浓烟。
火光照亮了义庄的每一个角落,忽地,那老者像是看到了什麽东西一般,颤抖着手向後指着,嘴巴惊恐地张大,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
「啊啊啊啊!」
他涕泗横流,拼命抓挠着地面,嘴巴惊恐地大张着,唇瓣不住地颤抖,似乎是想要警告身边人,却是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已是惊恐到了极点!
晏西楼注意到了老者的异常,他蹙眉回头向义庄内看去,瞳孔霎时紧缩——
只见幽幽鬼火之下,数十只「活死人」被烈火炙烤得低低嘶鸣,它们匍匐在棺椁底下,满脸皆是粘稠的血液,正张着血盆大口,扭动着脖子,朝着义庄外众人露出了森森利齿。
「鬼,鬼啊,好多吃人的鬼啊!」
老者恐惧地用手抓着眼睛,一张脸被自己抓得血迹斑斑,拼命地哭喊出声。
「怎麽可能?那是,那是……」
傅良夜面色忽地变得煞白,他的瞳孔剧烈地颤动起来,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着。
可是他不会认错,那张恶心的丶布满化脓毒疮的脸,还有那被陈停云硬生生扼断的,此刻正在摇摇欲坠的头颅,无一不向他证明着眼前那只活死人——那只正用那一双腐烂生蛆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怪物,正是那早已死去的大当家柴元!
理智的弦「啪」的一声崩断,傅良夜的瞳眸中不知何时攀上了密密麻麻的血丝,握着剑柄的手徐徐收紧,他望着那些在义庄中大快朵颐的柴元,只觉怒从心头起。
柴元为什麽会变成活死人?脑海中反反覆覆地问,他迫切地想要知晓答案,为何他生前作恶多端,死後还要为祸人间!
傅良夜心下乱成一片,提剑便欲闯入义庄,却被晏西楼眼疾手快地扯住。
「晏西楼!放开我!」
傅良夜拼命挣动着腕子,却被人死死捏住动弹不得。
也正是此刻,从义庄後山传来了两声低吼!
那吼声似是从胸腔中发出,在静寂的夜里荡起了回音。
义庄中正大快朵颐的活死人们几乎在瞬间便停止了吞食,嘴里纷纷发出含混粘稠的嘶叫。
第一声丶第二声丶第三声……它们如同听到狼王召唤的群狼般纷纷嚎叫附和,霎时尖啸声此起彼伏。
下一刻,还未待傅良夜等人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它们便转身奔逃,快速向义庄外撤去。
活死人变形的肢体怪异地扭动着,但行动起来却如同猿猴般灵便迅速!它们轻而易举地翻过了义庄四周筑起的高墙,朝着吼声传来的方向迅速移动。
义庄身後是一座小山丘,名唤姑妄山。此山位於云衔山北侧,地势较云衔山更险,因此鲜有人迹,这倒是它们藏身的好去处。
「晏西楼,我看到了柴元!陈停云亲手杀死的柴元!晏西楼,你知不知道,你放开我!」
傅良夜凤眸猩红,汹涌的愤怒冲垮了他的理智,只得抖着唇语无伦次道。
「什麽旱魃现世丶活人诈尸,这一切只是用来混淆视听的噱头!从始至终,这些怪物便只是有人故意制出的活尸!让我去!我要弄个清楚!」
傅良夜心急如焚,他不管不顾地挣扎着,想要逃脱晏西楼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