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的雨，竟能遮住那颗太阳。
行客取下竹篓，把手伸进去一顿摸索，瞧他那表情有些紧张。一旁的小二儿也是看不惯，叫喊着该死的天气，赶早不赶巧，非得安排在老板开店的日子。倚靠半晌，未曾见一位路人惹自己欢心，小二儿这才打量起行客，时不时还偷瞄几下藏着的竹篓，毕竟这样精致的竹制品可不常见。
这时，男人下意识地往里收了收，并用粗布敲打起身上的雨水。待回过神，他随手抓住一坨淤泥摔进竹篓，又用戏谑的眼神望着雨中的老先生。是，与那些匆忙过往的行人相比，老人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脸上的笑容，本就不该生在这档时候。但，只有男人自己知道罢了。
小二儿诧异许久，也没搞懂客在做什么，但凭借自己多年的识人经验，他可以断定这人是个傻子，不然谁会对摆弄一个空篓子那样起劲，又或者用桌布鞭打自己？
“朋友觉得这竹篓如何？值几钱？”男人笑问道，倘若再不理会小二儿，只怕他要疯掉哩。
“嘿嘿，客从哪儿来，可是要进城做买卖去？”答非所问，后者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穷人怎么也不可能变出一朵银花来，更别说靠着挖“土罐子”维持生计的地方人，他甚至打心底可怜那翠绿宝贝，居然要被眼前的邋遢捧在怀里。
“嗯果儿村，南山下头。”
“果儿村？”
小二儿磨蹭着下巴，重新审视行客。
前几日，许多官人都在讨论南山那边的怪事，说山顶有一老道现身做法，引下接天水浇灌了一棵神树，树上生花，结出不少奇珍。要说老道是何人物，只怕没人讲得清楚，不过外界知晓他是一具灵魂，身无定形、飘渺虚幻。
再往后便有“山南血战”一事传出。据说神树自行脱落一宝贝，刚好掉进果儿村的后山。紧接着有强者纷沓，想见识见识此光团的真实模样。可谁知，村里冒出一个蒙着面的修道士，将来客们全都送回了老家。
想到这，小二儿有些后怕，万一身前这位就是那练家子，白给八九条命都不够自己嚯嚯呢。但可笑的是，小二儿居然真把竹篓当成了宝贝。
“客，这个”
“接着，帮我整碗清面，少添些水！”
小二儿攥紧两块碎银，心里乐呵的同时也感到庆幸，得亏钱主好脾气，不会跟他这下等人计较太多。
“好嘞，您歇着，咱这就去！”
行客没有跟随小二儿，只是原地盘坐，欣赏起客栈外的秋雨，不温不凉、淅淅沥沥。而雨中那位老先生依旧正面男人，似乎是在监视他的举动，唯有笑容不曾改变。
“先生当真好身子，若是换做寻常老汉，只怕要染上湿气喽！”
突然，风雨加骤，外面直立的旗杆都被折了腰，行客吓得回缩半截身子，并对着雨中老人破口大骂，那声音有传递三四里远。
“狗屁老道，莫要以为爷爷怕了你，倘若将我逼急喽，就把你全家捏一块儿，拿来搓脚丫子！”
“您的清面。”小二儿佩服男人的口活儿，站在身后好一会儿，也跟着学会不少新鲜话。至于客与谁人交谈，小二儿懒得管，他只知道修道士都有自言自语的坏毛病。
“行行，哎对了，剩下的钱帮我灌点儿烈花酒，小半壶就够，不用太多！”
“酒”
“咱们栈里只存着拉来的米酒，您说的什么花酒，是何品种啊？”
男人平静地看着小二儿，并从后者眼中瞧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接着便低头吃起清面，不再理会他。
“”
雨渐渐缓了下来，又有阳光拨乱云层，散开至各个角落，照亮水中的清浊。行客觉得刺眼，既然面碗已经见底，就不好意思再做停留了，他起身背上竹篓，并呼唤远处的老先生一起上路。
“客，剩下的钱”
“留着下次住店，顺便帮我转告店家，有事没事别瞎跑，不然老子还得费劲找人！”
目送行客远去，小二儿赶忙跑向后厨，那里有一位正在挥刀的老师傅。
“哼，这家伙真是狗鼻子，不管老夫藏到哪儿，都要被他给扒拉出来，气煞我也！”
“怎么，师父与他相识？”
“不认识！不认识！我呸，摊上这么个妖怪种，算我倒了八辈子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