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鞭炮齐鸣,十里红妆,皇子亲迎,众人恭贺,沿街撒糖,一路上的吹吹打打,奏乐不停。
云笙笙手指团扇,面带娇羞,端坐轿子,一步步缓缓奔向四皇子府。
半夜就开始喧闹的护国公府,在送走云笙笙后,迎来了短暂的宁静。红绸,灯笼,鞭炮的碎屑,空气里隐约还有湮灭的味道。
女子及笄,嫁做新妇,是喜事,是伦常。大家脸上一片喜色,唯独二婶娘欢喜中,眼里含泪,悄悄擦掉,开口带了一丝哽咽。
就连向来镇定自如,少有表情的二叔也眼眶微红,祖母更是眼睛红肿,整个人神情恹恹的,其他人忙着劝慰。
大家在春晖堂陪着聊了会天,见祖母精神头不好,心疼她早起又伤怀,伺候她歇息后,才各自回院。
二婶娘恼她昨日坏了云笙笙的添妆氛围,不如往日热络,倒是二叔放慢脚步,特意等她。
她本以为二叔也想数落她,不料竟破天荒夸她昨日所言甚是。又叮嘱沈初宜,要她安心住着,那些混账话无需放在心上,宽慰了她俩一番。
看着眼前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样貌,自然而然就觉得亲切,又想到二叔从小骨子里就内敛甚至有些漠然,甚少关心后院之事,此刻竟然会特意等她们,还能安慰她们,云昭昭心里有些感动,倒是没那么介怀了。
席面上她没吃饱,苏荷给她下了碗面,切了些牛肉,放了一些青菜。吃完洗漱后,去补了个觉,这一觉竟然睡到夜色渐沉,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
霜刃进来说:“姑娘,下午王爷传信来,说是三日后派人送纪黎回西南,走之前,您还要再见她一面吗?”
云昭昭写字的手一顿,抬眸问道:“这么快?她的身体好全了?”
她的伤口发脓,病情反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她去别院看过她两次,不巧都赶上了昏迷时。
霜刃摇摇头,解释道:“病情倒是无碍了,不会再复发。只是伤了元气,还要静养。”
想到见她时,瘦弱成竹竿,骨骼分明,云昭昭忍不住担忧:“那为何如此着急?她这身体,长途跋涉,能吃得消吗?”
“说是她近来老是梦到她姐姐出事,心里放不下,所以才着急回去。”
“姐妹连心,不好的梦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云昭昭叹了口气,想起那年她梦到爹爹跌下马,梦到爹爹出事,家人都以为她是想念爹爹,没当回事。
可是,半年后,爹爹真的出事了,大哥战死,三哥尸骨未存。若是能回到从前,她必定哭闹着,也要去西南看看。
她抽出一张纸,写下一张清单,递给霜刃:“明日按照清单准备,若是库房没有,便去府外采购,悄悄一并送到别院。”
顿了顿,她又说:“你传信给王爷,后日我想去别院看看她。”
“好的,姑娘。”
她临走那日,正好是云笙笙回门,她不便出门,那就提前送送吧,好歹也是相识一场。
那日祁煜本想来接她一道去,云昭昭担心过于招摇,便说别院汇合,她们到汀兰小院时,他已经早早等着了,见马车停下,便上前扶她下车,一路牵着她到了后院,纪黎她们正在正厅等着。
一看见云昭昭进来,纪黎慌忙起身,走到她前面,跪下:“阿黎还未谢过姐姐救命之恩,昨日又收到姐姐派人送来的衣物药材和补品,万分感激,无以为报,只能叩首相谢。”
说完,不受阻拦,连磕三个头。云昭昭赶紧弯腰扶她起来:“阿黎,遇见是场缘分,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需挂齿。”
“姐姐心善,不图回报,但阿黎却不能不感恩。”纪黎说完,就捂着嘴咳嗽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一身玄衣的霜落快走过来,扶她在一旁坐下,祁煜也领着云昭昭在对面坐下,长风煮好茶,亲自端上来。
等到她咳嗽停了,脸色好了一些后,云昭昭才开口:“阿黎,西南离京城千里,你这个状况能吃得消吗?”
“不碍事,方才是见到姐姐太激动,才会如此。”纪黎苍白的脸上,浮现浅浅笑意。
云昭昭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人瘦的衣服晃荡,轻声建议:“阿黎,可先传信给你姐姐报个平安,不如休养一段时间再启程?”
纪黎感激地看着她,眼里却是浓浓的担忧,“近来我老是梦见镖局起火,姐姐还有阿元哥哥困在浓烟中,这次走镖又莫名其妙惹上杀身之祸,我实在不放心。”
她低下头,颗颗泪珠滑落,声音哽咽:“双亲去世后,是姐姐抚养我长大,镖局困顿时,是阿元哥让它起死复生,还有我的小侄子,还在寨子门口,等着我回去,给他讲京城故事呢。”
“姐姐,我知你的担忧,但于我而言,她们更重要,哪怕只是梦里的不安,我也不能放过。”泪光闪闪,神情却如大人一般坚毅果决。
感同身受,不忍再劝,云昭昭侧首望着祁煜:“煜哥哥,随行护送阿黎回去时,可否带个信得过的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祁煜微微颔首:“好。”
长风一听这话,急抓心挠肺,笑眯眯凑到她面前,宽慰她:“姑娘放心,昨日属下协助来送礼物时,王爷就传信让阿树回来,安排他随行护纪姑娘。”
“阿树?他是大夫吗?”
霜刃低声解释给她听:“阿树是楼大夫的弟子,深得他的真传,医术可不是一般大夫能比的,有他跟着,姑娘就放心吧。”
长风连连点头:“若不是楼大夫得给王爷诊治,为让姑娘安心,王爷定会让他随行。”
云昭昭嗅到不同寻常之处,上下打量祁煜,神色慌张:“煜哥哥,诊治什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祁煜冷眼扫下长风,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别听长风胡说,昭昭,我无事,这不是好好在你眼前吗?”
长风悄默声后退,脑袋摇得像是个波浪:“姑娘,属下没说王爷受伤,只是楼大夫作为府医,必须留在王府,随时候诊。”
端详一番,确认无异常,云昭昭才松了口气:“吓坏我了,我还以为煜哥哥哪里不适呢?”
午膳准备的很丰富,口味偏清淡,多数菜式按照纪黎准备的,就连霜刃她们几个,云昭昭也让让坐下来一起用膳。
她特意把霜落安排在纪黎旁边,大家以茶代酒,就当是饯行宴。
不过一个时辰,两个人就变得更格外熟稔,用膳时,两个人凑在一起,时不时说着悄悄话。
纪黎更是分外黏着云昭昭,褪去防备和拘禁,恢复了孩子本性,一双眼睛恨不得挂在她身上。
午膳后,祁煜去书房,她们两个人去花园溜达,亭中坐着闲聊。多是纪黎在说,说西南美食,风景特色,边关战役,走镖逸闻,心情愉悦,脸上都多了一丝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