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不知道陆景云是怎么让人引开那些盯梢的。
马车经过街道,到处都是她熟悉的景象。
春枝在临水镇生活了十年,熟悉这里的每一处地方,街上许多行人都是她的老主顾。
现在她要离开这里了,有很多不舍,却不敢掀开车帘,看马车外的那些人和景象,只能在风吹开车帘的时候,往外看一眼。
每一眼都是不舍。
陆景云看出了春枝的不舍,低声同她说:“长安王只是来南州巡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城的,你以后想回临水镇还是能回来的。”
他不觉得长安王会把春枝看得多么重要。
现在一时还不愿放开她,不过是因为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等他回了京城,娶了娇妻美妾,自然把临水镇的春枝忘到天边。
到时候,春枝回到临水镇也没关系。
春枝却没有被安慰到。
即便她以后还能回到临水镇,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若她只有自已一个人,肯定是不会离开的。
可她腹中有了孩儿,惹不起长安王,只能躲着他。
陆景云见春枝还是不说话,从袖子取出了三百两银票,继续安抚道:“这些银票你拿着,就当是我欠了你的,你孤身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已……”
他说着,将银票塞到了春枝手里。
春枝没记错,陆景云曾说要还她万两金,如今总共才给了他六百两。
她把银票收进了袖子里。
陆景云顿了顿,他原本还怕春枝不肯收,此时看她这么快就收了银票,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春枝道:“你辜负过我,今日又冒险帮我……”
她想着她和陆景云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再见了,便同他说:“你我就算扯平了。”
陆景云却说:“我欠你良多,这账扯不平。”
春枝抬眸看了陆景云,觉得他跟先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刚回临水镇的陆景云,好像下定了决心要攀附权贵,宁可辜负她也要做人上人。
而现在,他好像有点后悔了。
“扯平扯不平都没什么意义了。”春枝说:“陆景云,你我日后应该再也不会相见了。”
陆景云愣愣地看着她。
他知道春枝要离开了。
但她说这句“你我日后应该再也不会相见了”还是刺痛了他的心。
其实他早就失去了春枝。
这段日子以来,后悔的情绪几乎要吞没了他。
所以陆景云开始想着,跟春枝做不成夫妻,也能做兄妹。
不管怎么样,他们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都是真真切切一起撑过来的。
可春枝不愿意。
她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现在连日后相见的念头都要断了。
陆景云定定地看着春枝,他甚至在想,就这样带走春枝,把她养在一个只有自已知道的地方,除了自已谁也找不到她。
偏偏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渡口。
车夫“吁”了一声,将马车停下。
“我走了。”春枝立刻起身掀帘而出。
陆景云想伸手拉住她,却只摸到了她的一截衣袖。
衣袖划过掌心,他什么都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