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逼自已吃了一碗米饭,然后站在驴棚前,跟来财说了许多话。
她不知道这头驴能不能听懂她说话。
她只是太孤单了。
遇到事了,也无人诉说。
只能跟来财讲讲。
好在这驴脾气不错,也不会嫌她烦。
天色越来越暗,夜黑风高,乌云遮月。
春枝准备回房的时候,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若是往常,必定是霍七回来了。
她会笑着跑去开门,问他饿不饿。
但今日亲眼看到那些大官跪在霍七面前,称他为长安王。
他那样轻蔑说她“乡野之女,玩物而已。”
春枝那一刻起,便想跟他断个干净。
这会儿不管来的人是谁,她都不想开门,索性转身回屋,关上门,灭了油灯,躺在床上,闭了眼却难以入睡。
她曾跟霍七在这张床榻上抵死纠缠。
昨夜这时候,甚至还吻得难舍难分。
春枝努力地让自已不要再去回想之前的那些事。
想把霍七彻底从脑海中撇去。
可她一闭上眼,就全是霍七。
院门的敲门声持续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春枝依旧睡不着。
有人翻墙而入,又翻窗而来,两三步就到了榻前。
油灯早就灭了,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春枝抄起剪子,朝往床榻靠近的那人扎去。
来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是我。”
是霍七的声音。
春枝没有松开剪子,依旧保持着用剪刀尖头对着霍七的姿势,“长安王……你还来干什么?”
霍峥听到春枝喊自已长安王,心里滋味难言。
他取下春枝手里的剪刀,拿到桌边放下,取了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油灯。
火光一点点燃起,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门窗上的喜字,和床榻上的红罗帐都不见了。
变回了一开始的模样,质朴而沉静。
霍峥在这个屋子里住了两个多月,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
而今天,却归于陌生。
春枝坐在床榻上,头发散乱着,眼睛红红的。
她哭过。
霍峥的心头有些闷疼。
“我的确是长安王。”霍峥看着春枝,同她说:“隐瞒你非我本意,我的确姓霍,单名一个峥字,排行第七,我说我是霍七,并非全然骗你。”
春枝道:“即便你骗了我,我又怎么样呢?你是高高在上的长安王,我不过一介乡野之女。”
她甚至说不出那句“玩物而已”,哑声道:“你我本来就是假成亲,我留你在这养伤,你帮我瞒过官府,各取所需而已。现在你已经恢复身份,自去当你的长安王便是。我依旧在桃花巷卖我的豆腐。”
春枝看着几步开外的霍峥,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她喊了一声,“霍七”,语气无比认真地说:“你我日后,死生不复相见。”
“春枝。”
霍峥没想到春枝会说出“死生不复相见”这样决绝的话来。
他同春枝说:“即便我是长安王,也不会丢下你不管。我会带你走,不管是南州还是京城,我都……”
“不必了。你我身份悬殊,云泥之别,本就不相配,注定要分开的两个人,就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缠了。”春枝冷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