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顾丈夫隐晦的阻拦,开口道:「等吃完饭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闹了这麽一出,饭菜都凉了,还被尹淼吸走了饭菜香,食之如嚼蜡,可黎初的嘴角含笑,吃得似乎很开心。
尹父尹母心不在焉的,也没注意到饭菜寡淡无味,只是吃饭只是为了进食。
「弟弟呢?不出来吃饭吗?」黎初问。
「……他还在卧室里午睡,我待会儿热一热饭,送到他房间里吃。」尹母解释道。
尹父沉默不语,拿着筷子停顿了许久,不知不觉开始叹气。
黎初注意到饭桌上气氛不好,随口挑了个话题:「快到中元节了,爸妈要不要给阿淼烧烧纸?」
「……」尹父抬眼看向黎初,不赞同的斥责道,「这是封建迷信。」
黎初:「。」
「烧纸没什麽用。」尹母也道,「以前烧过了,阿淼也不来我的梦里看我。」
她说着说着,低下头抹眼泪。
黎初看向透明的尹淼,尹淼:「……」
尹淼:「好吧,我今晚就入我妈的梦。」
「烧纸还是有用的。」黎初转头看向尹父尹母,直视着他们的眼睛,半真半假的道,「我前几天就是烧了纸,才梦到了阿淼。他和我说了好多的话,我才转变了心态,不想寻死了。」
黎初笑了笑:「今天来拜访你们,也是阿淼说想来看看你们,我没说谎。阿淼怕被忘记也是真的,他这只鬼心眼小丶别别扭扭的,想见你们还不愿意直接来,硬要我来了他才来。」
此话一出,面前的两个人都沉默了。尹父困惑皱眉,尹母惊疑不定,他们都有同一个动作,就是抬起头望着黎初。
*
黎初是个有点疯的孩子,他们一直都知道。自从尹淼死了之後,黎初就不太正常了,丧丧的有点抑郁,好像时时刻刻都不想活。
谈到尹淼,黎初就控制不住的愧疚丶流泪,时不时还有自残倾向。他们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的对待黎初。
一开始是忍不住想要怨恨,但黎初这孩子有什麽错?他还是自己儿子喜欢的人,儿子耗尽生命去拯救的心上人,恨他岂不是辜负儿子的一番心意?
丧子之痛扎在心里,日子还要继续过,两三年後负面想法就淡了,也有了二胎转移注意力,悲伤的情绪淡化,也不再去想过去的事。
他们走出来了,黎初这个孩子还是一如既往,深陷在过去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他太执拗了,明明知道自己会受伤,还是固执的来见他们,撞个头破血流的再回去,好像要用这种自虐式揭开伤疤来铭记尹淼。
这两年眼看着撑不住了,黎初选择逃离若河也是一种解脱。然而,就这几天,黎初突然变了,变得不再寻死,还要认他们做半个爸妈。
尹母本来还觉得是好事,如今看到黎初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她和尹父产生了同样的一个念头——黎初并没有好转,他的精神可能出问题了。
饭後,尹母收拾餐具,尹父把她拉到一边,看了一眼客厅的黎初,压低了声音道:「你真的要带黎初去看小淼的遗物?我觉得不行,我们找个理由回绝吧。」
「我已经答应了。」尹母有点走神,把已经洗乾净的餐盘又抹了一遍洗洁精,「小初也不容易,他应该要知道淼淼的心意,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吧?」
「黎初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好,不能让他知道!要是他知道了小淼喜欢他,你说他会不会跳河?会不会殉情?你这是要断送他一条命吗?」
尹父坚决反对道:「我们瞒了这麽久,难道要前功尽弃吗?」
尹母洗碗的动作停下,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道:「知道了,我只是带小初看看淼淼的遗物,除了那个日记本,淼淼还有很多遗物。」
*
黎初不知道自己在尹家人眼里成了神经病,并且小心翼翼的关注着他的心理与情绪。
他坐在客厅喝水,远远的看着尹父尹母在小声讨论着什麽,尹淼正飘在他们头顶上偷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也不知道听到了什麽东西。
厨房里的尹母擦擦手,解下围裙,正要走出厨房。尹淼先她一步飘了出来。
「他们在说什麽?」黎初好奇道。
「没什麽。」尹淼想到自己那一日记本的骚话情话黑历史,不自然的别开脸,转移话题道,「我弟睡醒了,他在门口偷听很久了。」
黎初愣了下,还想再问些什麽,尹母已经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打算带他出门。
尹母:「小初,我们走吧。我和你尹叔……你爸在隔壁楼又买了套房子,淼淼的遗物都放在那里了。」
两人溜达着下楼,就当是晚饭消食,有邻居看到尹母拉着一陌生青年,好奇的上前打招呼,尹母主动介绍道:「我乾儿子。」
黎初冲他们点头笑了笑,跟着尹母一起走进隔壁的单元楼。
咔嚓一声,门开了。扑面而来的灰尘味,很久没进来人了。
尹母开了灯,屋子里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她视线扫了一圈,似不经意的走进去,用身体遮住角落的一个小箱子。
她转过身,对黎初道:「这些都是淼淼的遗物,你都可以翻开看看。如果喜欢什麽,就带走吧。」
黎初走进最近的一个箱子,打开,是一叠高中课本,最上头一本就是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