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像中那麽情愿去死,他其实是不敢窃喜的苟活着。愧疚笼盖了活的庆幸,把它判定为自私的表现,毫不含糊的从记忆里删除。
侥幸多活了十年,活在世上也很痛苦。与他有羁绊的人都死了,黎初仿佛没人牵线的风筝,飘荡在茫茫的云海里,居然找不到一丝可以停靠的港湾。
「如果你要带走我,能不能别让我死得那麽痛苦?」黎初哀求着,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你死的太痛了,我做不到。我是个胆小鬼,我对不起你。」
他哭的近乎抽搐,坐在那个人湿潮粘稠的怀里,浑身沾满了腐烂的粘液,一颤一颤的抽泣,他近乎崩溃,哭的快要晕厥,可是除了哭,他又能做什麽呢?
他只是在发泄心中的不甘丶悔怨丶痛苦与挣扎。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麽,想要奔赴死亡又临阵退缩,浑浑噩噩的活着又觉得不如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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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沾湿了那双死死拥抱他的手臂,对方僵硬的顿住了,缓缓的松开臂弯,好似要如潮水般褪去。
「你别走!」黎初被泪水糊得睁不开眼,惊慌失措的抓住那个人,「你留下来……」
明明怕死,临到最後一刻又不放人走。
吓嗬的声音更浓重了,说不清是什麽意味。那一只青白冰凉的手,按住了黎初的脖子,手指长到能够圈住大半个脖颈,缓慢的用力丶掐紧。
黎初感觉到了喉咙的窒息,最後那句挽留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他的泪眼朦胧,艰难的呼喊道:「阿淼……」
氧气稀薄,意识逐渐溃散,黎初的瞳孔缓缓放大,他知道自己应当是不想死的,但是这样也好,和阿淼一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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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失去了意识,他以为自己就这麽死了。
可是再醒来,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细细的针管,透明的药液顺着细管一点一点注入体内。
「你醒了?」
身边有人说话,黎初转过头,发现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康桥南。
「康总。」黎初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对方拦住,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康桥南身材高大,西装革履,英俊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康桥南:「你上班以来从没迟到,昨天突然旷工,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有点担心,就上门来找你,没想到你晕倒在家里。」
黎初闻言愣了下,下意识道:「门……」
康桥南了然,解释道:「我找物业开的,当时情况紧急。」
黎初抿了抿唇,他不明白自己为什麽没死。尹淼不是应该带走他吗?还是康桥南来的正是时候,不小心打断了一切。
黎初:「你在我家里有没有看到……什麽异常?」
「没有啊。」康桥南回忆了一番,摇摇头,见他神色异常,补充道,「没有煤气味,也没有小偷闯入的痕迹,屋子里很整齐。」
黎初心底一沉,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见到尹淼了,昨天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