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奚吝俭知道自己突然的失控,均是与苻缭有关,他却说不上这突如其来情绪因何而生。
只是见到这个人,他的心脏便跳得比以往更不成章法。
随时会溃不成军。
该远离他。奚吝俭想。
苻缭猛烈咳嗽起来。
奚吝俭看见他双手捂着脖颈,鲜艳的红色仍从白皙的细指里露出些许。
他的双手开始使力,想止住自己的咳嗽,但收效甚微,因恐惧和着急渗出的汗水挂在清秀的脸颊上,昭示着这个可怜的人方才经历了什麽样的苦痛,反倒唤起作恶之人的廉耻。
是自己造成的。奚吝俭清楚地意识到。
该由自己负责。
最後一次。
他匆匆收了力,捞住苻缭。
苻鹏赋这个一家之主被吓坏了,更别提其他人,均是呆若木鸡。即使瞧见苻缭已无大碍,仍是不见有人敢动弹。
奚吝俭眸色深沉几分,带着苻缭就要离开。
身後突然传来一阵跑动声,奚吝俭面色顿时冷了下去。
「朕不同意!」稚嫩的声音从他身後传来。
众人听见其自称,才如梦初醒,匆忙下跪拜见。
只有奚吝俭没动,当然苻缭亦没有力气动弹。
奚宏深瞪了奚吝俭一眼,但也只有一眼。
苻缭瞧见了,他是一人前来的,还气喘吁吁,显然是自己跑过来的,右边衣袖还被不知哪家铺子蹭了一点灰。
「官家怎麽如此狼狈?又是自己出宫来的?」奚吝俭面若冰霜,「如此任性,怎麽做一国之君。」
「任性的明明是你!」奚宏深大喊道,「不就是要修一个园林,至於那麽生气吗?又没占你府邸的位置!你就在朕的大殿里杀了十二个人,血腥味现在都没散开!」
苻缭了然。
奚吝俭是借着这个被迫同意新修园林而泄愤的由头,在铲除异己。
「他们本就是贪腐之人,孤杀了又如何?」奚吝俭毫不在意,「倒是官家,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摆在眼前,为何还要驳回孤的决定?」
他幽幽道:「本来有些人只需要丢个官位,被官家这麽一搅和,连命都丢了。」
「你丶你……」奚宏深脸涨红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更像是害怕说出来。
奚吝俭已经替他回答了:「因为那些人里十有八九,都能让你开心,你想让他们继续哄着你,是不是?」
「我丶我没有!」奚宏深竟是转过来看着苻缭解释,「是他胡说!」
「胡说?」奚吝俭指腹动了动,「忠训郎翁厂因为你厌恶其妾,便杀了她向你献上人头;军器监卢俟知道你内库空虚,便以次充好省下工费给你,致使东军的多名将士在刀枪马术演练上身负重伤,云麾将军得知後气得当场吐血而亡,你还在拍手叫好,是不是?」
奚宏深嘴唇动了动,似是还想反驳,但发出来的音节已经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