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缭以手抵唇,突兀地发生了些茫然。
他没想过奚吝俭会如此爽快地问他,直接到他怀疑奚吝俭是不是已经想好怎麽处理自己了。
难道就要这样……开始教他麽?
苻缭心里想着,嘴上已经快了一步。
「嗯……比如现在这样。」
他转回身,微微分成两纵的黑发间露出线条乾净优美的後颈,像是裹在瓣里的花蕊,只露出了一点儿尖角。
苍白的十指被阳光染上点暖色,泛红的指节似是被暖融的金光包裹,在长发间流连,如同正在一幅肆意渲染的彩墨画上挥毫的狼毫笔。
「季怜渎因幼时经历,本就抵触权贵。」他拢好衣领,收紧因宽松而坠下的布料,「兴许殿下的一些行为是让他不满,但大抵没到厌恶的程度。」
苻缭还要再说,腰侧的手忽然动了起来,缓缓系着他腰间的布帛。
「你觉得这样,他会抵触麽?」
奚吝俭声音低沉许多,似是真的在意这个问题。
「季怜渎大概不喜欢这样繁杂的衣裳,他已经穿得厌烦了。」苻缭不敢吐气,生怕身子的起伏会触到奚吝俭的双手,「殿下若是能多关心一下他身上的伤……他应该会慢慢放下防备的。」
苻缭小心收着气息,耳後忽然响起一阵笑意,低低地与他的肌肤共振。
「他可不会像你这样紧张。」
苻缭脑袋有些发晕,勉强道:「他不知殿下用意,自是会防备。」
布帛被打理得工整,他方回过神,是奚吝俭在帮他整理这些复杂的衣裳。
穿戴整齐後,奚吝俭便自然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走吧。」他心情似是愉快许多,「其馀的事,等世子重新回到府里,再来指导孤。」
苻缭心下一紧,又觉得奚吝俭若是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建议,倒也不错。
他思绪杂乱,有些多馀地再次整理了仪表,瞧见阳光下的银色的襟边泛着柔和的光芒,将那丝缕紧张的气息给映散了。
*
苻缭到达大殿时,官家与群臣已是候着了。
官家看起来年纪比他想像的还小,虽然有垂旒遮挡,但也能看清其脸上堆了些肉,挤得五官都有些看不清。
奚吝俭到阶侧时,他皇袍下的双腿还知道摆好,但等奚吝俭站定,官家坐了没一会儿便忍不住偷偷翘起来,或是四处乱动,总之是不肯保持原位。
他似乎以为在一侧的奚吝俭看不见,又像是故意在挑衅他,给他找不愉快。
苻缭便在阶下站着,看见了徐径谊的背影。
他排得很前,但都与周围人一样,躬身看着自己的前方,仿佛整座宫殿内,对自己感兴趣的只有官家一人。
「官家。」奚吝俭声音淡淡,「您要见的明留侯世子,便是这位。」
官家脸上的厌恶闪过一瞬,简单地「嗯」了一声,便伸长脖子来看苻缭。
苻缭悄悄吐了口气,使自己声音和缓:「臣见过官家。」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官家笑了一声。
「都说你身子弱得连马都不能牵,没想到竟然能与璟王打成平手。」官家拍了拍龙椅,有些急躁,「此前也未曾听过京州有你这麽一号人物,你可愿与朕说说,你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