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太过镇定,让莫澜感到一丝奇怪:“不派人……去找找吗?”
西风微微道:“不用,玉衡向来没有守墓人,因为有它就够了,如果真是有人起了歹意惊扰亡者灵魂,它会追到的。”
莫澜感到一头雾水。他是谁?
百姓开始议论纷纷:“何处来的盗墓贼,难道不知道我们玉衡的那个恐怖传说?”
“可能是外乡来的,说不准真不知道。”
“起坟在玉衡可是禁忌,凡是动了亡者坟墓,都会被那个吃掉,哎,可怜的盗墓贼,或许已在白常之下惨不忍睹。”这个百姓还不忘安慰莫澜,给莫澜一颗定心丸,“郡侯大人放心,白常是不会放过挖坟者的,不用劳烦侍卫去追,天黑之前,白常就会把他们收走。”
莫澜继续擦汗,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恐惧,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他觉得他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捅了一个魔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很恐怖。
百姓:“谁说不是呢,入了玉衡这个三不管之地,得罪亡灵,就等于得罪那个东西,是要被吸干血液吃尽的。”
“乱坟岗可什么都没有,盗墓贼怎么那么想不通自寻死路呢?”
“方才天风卷日,定是那个东西出现。”那百姓又把目光转向莫澜,询问,“郡侯大人在林中看到的除了盗墓贼,可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比如祭奠亡者的白绫?”
“没……没有……”莫澜语无伦次,已将瑟瑟抖的双手拽紧西风的袖子。
西风满怀着悲悯,似乎在为死者祈愿:“孤坟无处话凄凉,莫郡侯还是早些回去吧,犯了禁忌的人,灵者自会收走。”
“本侯……被那伙贼人……吓得不轻,现在……有些腿软。”莫澜猛地扶上西风,冷汗,已浸满脊背,似乎在苦苦哀求。
希望西风不要扔下他。
西风猝然被莫澜扶住,柔弱的身子微倾,撑伞的手动作一松,油纸伞偏了偏,这一瞬间,左手就暴露在阳光之下,顷刻被灼伤,他出一声闷哼,额上疼得渗出细细的汗粒,立刻将油纸伞撑正,隐在油纸伞的阴凉之下,有些无奈道:“我疫病未愈,在郡侯面前未曾收伞,失礼之处望郡侯海涵。”
“不打紧,是本侯冒失了。”莫澜有些过意不去,想放开西风,可双手又抖得厉害,他彻底吓坏了,无论怎样都不敢放手,“那个,西风,说不准这一路上还有其他贼寇,你可不可以……”
“好,你们两个扶郡侯大人回府,一定要保护好郡侯的安全。”西风表示理解,立刻吩咐两位百姓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莫澜。
临去前,西风又把香烛纸钱提起,撑着伞,对莫澜道:“我还要为往生者度,郡侯,保重。”
起棺,一路纸钱飘荡,很快就消失在那片阴暗的林木中。
莫澜恍惚数了数,棺材正好九口。
……
艳阳高照,透过林木,却一丝阳光都照不下来,西风站在乱坟堆中,在给自己的手涂抹着伤药。
东风站在西风的身边,为西风撑起油纸伞,水墨丹青的伞面遮住西风诡异的神情。
眼前是一片炼狱般的惨状。
莫澜带来挖坟的侍卫已有九位变成了九具尸体,身上刺满了荆棘,丢在九口棺材中,尸体都被荆棘狠狠抽打过,已经看不见一寸完好的肌肤。血液从棺材底的缝隙流出,染得土地一片猩红,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乱坟岗中。
西风缓缓开口,声音如幽灵吐出的魔咒:“话本上的这个恐怖传说,起坟者都会被白绫吃掉,吃得只剩下一滩血迹。等他们的血从身上流完了,染红这堆土壤,再把他们入土……为安,用染红的土来埋葬,这样再有人光顾坟地时,看到一地的暗红,就会骇然止步,不至于失手挖了他们的坟。”
这是多么高尚的救赎,入土为安后,不被生者扰灵,用他们的血为他们的棺椁筑巢。
站在棺材两旁的百姓拱手相应:“是,护法。”
“至于你。”西风的目光落往跪在坟坑旁边幸存的那名侍卫身上,“还有一种死法,被幽灵吸光精血,变成一具干尸,如此交给莫澜,似乎这个恐怖传说才更具有说服力。”
他抬起没有被灼伤的右手,隐在丹青伞面的阴影下,清脆的打了个响指。
侍卫泣不成声,早已骇得面容巨变,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郡主饶……”
“命”字还未喊出口,一团飞动的黑云瞬间包裹了他,嗡嗡震响声中他在地上剧烈滚动着,吸血蚊蛊数以万计,使劲吸食他全身血液,片刻之后,他的滚动变为痉挛,然后抽搐,最后猛然蠕动一下,就化为了永久的安静。
响指声再次打响,蚊蛊听到指令,从尸体上飞起,烟云般四散,顷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尸体已被抽干了每一滴血,只剩下一张惨不忍睹的皮,双目深深凹陷,干涸的眸子,永不瞑目。
“将他丢去官道。”西风道。
立刻有一位百姓站出来,踢起尸体扛到肩上,向西风微微施礼后展开轻功一会儿就从林中消失了。
西风目光慢慢移向密密麻麻堆叠的坟茔,勾勒着一抹悲悯:“玉衡,不是往生之地。”
乱坟岗埋葬的,是所有企图侵入玉衡,有不轨之心的他郡细作,统统不是玉衡的人。
起坑,盖棺,下葬,阴风阵阵,纸钱飞散。
新堆出的九座坟茔上,每一粒泥土都被染成暗红,散着浓浓的杀戮快意。
油纸伞重新回到西风手中,他观摩着被灼伤的左手腕节,突然出一阵轻笑。
笑得像个孩子的恶作剧。
“你还笑得出来,才好了又伤,何必如此折腾自己,把手给我。”东风从腰间抽出浸过灵药的布条,拉过西风左手,小心翼翼包扎。
待东风打好最后一个结,西风才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捏在手中,轻笑:“最后一次,不会再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