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一般的仙人府,多出了很多天权暗卫,他们搜索着每一栋房子,不落下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寸土地,动作娴熟并未打破任何物件,搜索过后的地方依旧恢复原样,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庚辰的脚才从宫墙上踏过一只,他的眉头便开始皱起,侍卫人数不下五十,如一张巨网在仙人府每一栋房子四周铺开,即便是有最好的掩饰物,也不可能从这些人的眼皮之下不被现的悄然穿过剑阁密室到达后山。
正在庚辰一筹莫展寻思着如何进入仙人府的时候,他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正向他走来,府中天权暗卫张开的网他连看都不看一下,就轻轻松松的踏着阵法而来,走到庚辰身边,一把就拉住庚辰的手,如隔三秋般激动道:“你来了。”
庚辰眼角抽了抽:“我来送信给郡主。”
“跟我走,不用理会这些跳梁小丑,执明大概怨气未消,正四处搜寻郡主,郡主又觉得和他打起来降低身份,所幸不理会了。不过依我看,郡主其实是担心见了执明,会收不住手咔嚓了他,不好向王上交待。”
南风拉着庚辰跃入仙人府,步行在绿树掩映的小道上,他走的每一条小道看似杂乱无章,又有规律可循,巧妙的避开所有天权暗卫,极其轻松自在,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庚辰身上,见那两壶雕花精致的玉瓷瓶,狡黠道:“还有酒。这酒也是王上一并让你带的?”
庚辰小心翼翼抱着玉瓶,点头:“羽琼花酒。”
南风有些忧色道:“郡主在后山修炼,不知道郡主怎么搞的,损耗了许多元气,这几日一直在凝神聚灵,见效甚微,若是知道王上送信和酒来,身心畅快,定会事半功倍。”
“我们快些。”他立刻眉色飞扬,拉紧庚辰,脚底抹油,一瞬间就从山石叠翠中闪入剑阁,启动机关,暗门打开,两人便步入密道。
……
四方水声隐隐,半空彩羽纷飞。
倚着青山,杜鹃花林尽头,就见一条白瀑从山涧中垂落下来,击得水花翻飞,水汽蒸腾而上,映着丽日,变幻出无边的彩辉。
彩辉的中间,站着巽泽。
他着的那袭天蓝,只裁剪出简单的样式,随意的穿在身上,一脉墨丝并未束起,散垂的长纷披散开,他从容的站在潭水中心,昂看着瀑布从天际飞落。
晶莹的水汽,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水轮,以他为中心,圆珠轮盘缓缓转动,微微凉风,融融飞瀑,无声在水轮之上摇落,荡起无尽水花。
巽泽却一动不动,似乎心思与意旨已由这道水轮分割,与这个世界隔离,浑然不在这尘滓之中。
对于修习者修炼之时忌外界干扰,旁人不能乱其心绪,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世间修习大多如此。
庚辰虽不是修习之人,道理与礼数都懂,在飞瀑十丈之外止步,却见南风踩踏着地上数寸厚的杜鹃花瓣,大步奔去,惊起林中的飞鸟,一路眉飞色舞扬声喊道:“郡主,王上回信啦,还给你带来了羽琼花酿。”
此言一出,似乎四周的声音立即沉静下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从瀑布顶端猛然凝结,像巽泽一样陷入永恒的静止中,然后杜鹃林,潭水,青天,空气,都随着某种频率从无序归结为有序,随着巽泽本身的意志运行。
就在这一片浑然天成的静穆中,一道蓝霓突然从水之光轮透出,直冲天际。
然后轰的一声暴响,水轮及整个瀑布瞬间炸开,玉龙般的瀑身化作大海怒涌的惊涛骇浪,潮涌般飞卷出数十条巨龙粗的水柱,水柱直上苍穹,在到达十几丈高的天空中顿了顿,转为倾盆大雨夹杂着轰隆巨响滚滚落下,连花枝都击得粉碎。
一时阳光尽被遮住,许久过后苍龙怒啸的暴雨才渐渐停下,瀑布在飓风中倾飞,不堪巽泽这撼动天地的威严,瑟瑟颤抖。地面积水过足,哗哗汇聚成小溪,向低处流去。
修习关键之时,最忌惊扰,瀑布无形中爆炸可是巽泽被扰,真气涣散所至?庚辰不免为南风捏了一把汗,一抬头,就看到巽泽那份闲散的神态,充满着期待对他道:“给我。”
丝毫不掩饰激动的内心,庚辰皱眉,遂把信和酒都交给他。
南风湿漉漉,滴答滴答跑了过来,一副苦大仇深,丝凌乱淌水,髻歪向一边。显然,这瀑布炸成的暴雨对他毫不客气,将他结结实实淋成了个落汤鸡。
庚辰看着他狼狈如此,竟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一般他是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此时南风的样子他确实没忍住,有句俗语说得好,天作孽,尤可怜,自作孽,不可活。南风大概就是习惯性屡犯不改。
南风表示他此时心情糟透了,抹去满面雨水:“能博公子一笑,在下虽辱犹荣。”
庚辰积极安慰:“惊扰高手修炼,不被真气所伤已是万幸,你不必气馁。”
“这是郡主故意的。”南风气得跳了起来,结实的打了一个喷嚏,“郡主修习之法本就与别人不同,从无惊扰一说,我那句远来佳话让郡主心神豁然开朗,真气瞬间贯通,聚万物化为元气,灵力暴涨,才有排山倒海之威。郡主,你可真是把属下好心当成驴肝肺,恩将仇报。”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巽泽说的。
巽泽悠然看信:“天干物燥,冲凉解暑,这就是给你真心为主的奖励。”
“那郡主自己为何不湿?”南风不满嘀咕道。
巽泽将信小心翼翼放进衣襟中,打开玉瓶,昂头喝下一口,神色中有说不出的欢喜。
“好酒。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妙哉。”
南风看巽泽如此高兴,刚才的郁结一扫而空,不免问道:“郡主,王上这是何意?赏花饮酒吗?”
剑气纵横,瞬息之间,一支修剪好的杜鹃花簪就到了巽泽手中,枝上三朵杜鹃花,红艳生香,抬手,挽起一部分散垂的长,花簪就随意插了上去。
头上戴花原本是一种很滑稽的装扮,可这杜鹃花簪插在巽泽头上,映上他此时的笑容,莫名有一种倾世之妖,魅世之美。
花时同醉,送的是羽琼清酿,醉折花枝,花枝簪,那时他把仙鹤簪插入慕容黎冠,随意戴上一支杜鹃花簪时慕容黎言,出谷为他打造一支。其意不言而喻。
巽泽抱着玉瓶,像抱着宝贝一般,难掩其兴奋,羽琼清酿入口甘甜,回味无穷,他俊郎面上的邪魅张狂无度,丝毫不掩饰他的非分之想:“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王孙醉床上,颠倒眠绮罗,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
庚辰越听越觉得欠妥,沉下脸,这句话通俗易懂,傻子也能明白其中含义,真是毫无羞耻之心,公子何等自持冷静,定然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公子是这个意思,也应该矜持一点,怎能如此露骨。
此人和煦公子比起来,优点虽多,却也太过厚颜,与公子共度一世,不知是福是祸,他张口想要解释解释。
就见南风一双眼睛圆鼓鼓的,兴奋狂叫:“郡主,王上这是答应你了?”
巽泽笑意盎然,点头:“阿黎,万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