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泽似乎在等待茶水降温,拾起茶碗,轻轻托在手中,若隐若现的一团清光如茶汤的水雾萦绕整只碗口,笑道:“聪明,如此本郡主方能体会一种强烈的优越感。”
他转头看着慕容黎,悄悄道:其实是我刚刚换的。
慕容黎微微道:“郡主可真是优秀。”
隔着茶汤升腾起的蒙蒙雾气,巽泽凝视慕容黎,那眼光浪得春意盎然:“阿黎真会夸人。”
执明冷冷一哼,沉着脸:“好一张独到的厚颜,真会借坡下驴。”
巽泽无视执明,神秘的大声道:“方夜,小心些,任何凸起或凹陷的地方都不能触碰,哦,平的地方也可能是机关按钮,你要小心呀,有的机关本郡主似乎也想不起来啦。”
方夜哑口无言,惴惴不安,冷汗涔涔而下,这比对阵十万大军更让他耗费心神,他今日出门定是没有看黄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日睡梦中死在自己机关之下也未可知。
能制造出这种毫无人性的东西,必是疯子无疑。
执明忘记了一句话,永远不要和疯子敌对,否则他会让你在生死边缘无限徘徊。
慕容黎展颜叹气,耸人听闻。
莫澜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对巽泽再次刮目相看,产生死亡般的敬畏之情。
执明冷冷看着巽泽,脸上挂起一丝讥嘲:“寝宫设计如此繁多的机关,莫不是做贼心虚,还怕就寝时有人来偷了不成?”
“那可不。本郡主咸鱼一条,若是有人看上来偷自是乐意之至。”巽泽看了执明一眼,目光落在慕容黎身上,笑容慵懒随意,“不过我家阿黎就不一样了,天人之姿,龙凤之表,指不定总有些色迷心窍之人惦记,半夜摸更欲行不轨。这,防灾防盗防狼之心不可无啊。”
他目光陡然一凛,“莫澜,你觉得呢?”
莫澜猝然又被吓一跳,抚着胸无比赞同:“嗯,郡主考虑周到,阿离一国之君,自是不能放松警惕,不能让这样的人得逞,坏了名声。郡主真是未雨绸缪有先见之明,机关设置得精妙。”
莫澜看看慕容黎,奉承道:“阿离乃一国之君,何人胆敢如此胆大妄为,定要叫他不得好死。”
巽泽意味深长嘴角勾起弧度:“不得好死是吗!”
不得好死,要成全吗?
执明冷冽的扫了莫澜一眼,莫澜惨叫:“王上……不要迁怒微臣,王上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执明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他当然不能容忍旁人染指慕容黎,染指慕容黎者,自然要不得好死,他不惜同归于尽。
莫澜自然不知道,说的这位偷摸鬼祟之人正是执明。
执明心虚的看了慕容黎一眼,慕容黎清冷孤傲,仿佛对这一切满不在乎。但他却看到,一缕淡淡的忧伤夹杂冷冽从他清澈的眸子中稍纵即逝。
原来这件事,他至今依旧耿耿于怀。
是的,他尖锐的嘲讽,污蔑他的清白,践踏他的尊严,把他视为以色侍君可做交易的玩物,与登徒好色侵占伶人戏子之徒有何不同?
这一生,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他的生命,换他一句原谅。
执明垂下头,负罪一般沉重:“阿离……我……”
“阿黎,不能耽误用茶时间,温度已降下,刚刚好。”巽泽一声冷笑,毫不留情打断执明的话,手中的茶碗已然托到慕容黎手上。
巽泽身上飘逸的,是淡淡的冷光,他慵懒随意转为淡淡微笑,他微笑起来看着有些和煦。
日色,陡然凝重。
执明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敌意朝他袭来,脸上立刻布满阴云,心底压抑的怒火顷刻腾起:“画舫就郡主一个旁人,郡主莫非是在暗讽自己就是那卑鄙龌龊贼人?”
两人之间,像是突然起了一阵浪涛。
炫目的日照下,慕容黎的眸子深处似乎浅藏一道冷光。
这两人,莫非当他不存在,越说越不像话。
他举起茶碗,准备饮下。
巽泽淡淡道:“梁上君子再次登船造访,除了本郡主这个旁人,难不成天权国主认为自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