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堃仪此战之败,一是没算到慕容黎假死,二没算到瑶光所有沦陷败下的城池,并非被毓骁控制,而是以另一种方式保护。若非绝对信任,以慕容黎的阴诡算计,是不可能把命脉交到他人手上的。因此他的亲近之人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毓骁携尸体上门报复一开口就说及与慕容黎有过约定才不与他开战之事,如今想来,他们果真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所以,这就是慕容黎不答复他心意的缘由吗?
“你得到消息的度可真快。”执明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是仲堃仪得到的消息有多快,而是这原本就在仲堃仪的算计之内。
仲堃仪继续道:“执明国主若是还想知道更多,不妨去听听民间俗语。”
“本王自然会去证实。”星铭剑猛然推进,透体而过,却在瞬间拔了出来,执明任由剑锋血迹斑斑,拖着星铭剑,袍袖一带,踏出牢房。
“但是你有没有命在,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血色四溅,仲堃仪仰面倒下,他的嘴角,还留有一抹阴森至极的冷笑。
风寒吗?
那就趁他病,要他命。
语言虽然无形,却可以将罪恶的种子种到人的心里。
他,就等着它们盛开。
……
晚些,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风吹过来,潮湿的气息击打在窗棂上,纷纷的雨丝中,无论多明亮的目光,都望不远。
如慕容黎所料,毓骁确实再一次来看望他。
寒气袭体,慕容黎卧房中多了一堆炭火,他端坐在火炉边上,脸色煞白,毓骁还没有进来,就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
“阿离。”毓骁进来,到床边取了披风就给慕容黎裹上,“怎的还是这般严重,阿离,本王重新让医丞给你看看,是不是药方的问题。”
慕容黎拉了拉披风,将自己裹紧,道:“自古风邪入体,多则半月,少则七天,王上不必太着急,这几日刚好是严重的时候,兴许明日就好多了。”
“本王怎能不急。”毓骁面上浸满了苦涩,像是一杯捣碎的苦茶,“本王今日收到我遖宿国中传来的的急报,朝中一重臣暴毙市井,本王怕引起遖宿内部恐慌,所以,阿离,本王是来与你告别的,明日,本王便要返回遖宿。可是阿离的身体,本王又放心不下。”
“王上,我并无大碍。”卧房的窗敞开,冰冷的雨滴打在石阶上。
慕容黎看着窗外,缓缓道,“乱世之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都有要守护的臣民,这个位置是用血肉至亲的骨血换来的,王上应当明白,万事以国为重,因为,除了这个王位,我们一无所有。”
“本王明白,此次中垣之行时日确实有些久了。”毓骁缓缓道,“本王怀疑,我遖宿国中必然混入了仲堃仪奸细,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
他说的凑巧,是执明飞隼袭击了他的军营,如若不是他重诺将此事化小,今日,就是遖宿与天权对峙,两败俱伤的局面。
而遖宿朝臣遇害,必然就引起国内恐慌,若是天枢奸细所为,就一定还会趁此制造混乱,将遖宿那汪清水搅浑,局时他与天权对峙抽不开身,遖宿国必乱,好一招借刀杀人,釜底抽薪之计。
当那封重臣遇害的信传到他手中时,他就明白他与执明都被人算计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遖宿朝中那位遇害的重臣,是慕容黎借天枢的手杀的,所以,遖宿内部不会有较大的恐慌内乱。
不过,这件事情毓骁永远不会知道,他就算去查,真凶也是天枢奸细。
死了的那位,也是平时作风不佳之人,慕容黎只不过帮毓骁从那片稻谷中清除了一颗稗子。
慕容黎这招借刀杀人,只是想要毓骁赶紧回遖宿而已,毕竟,十万精兵驻扎瑶光,总是一个隐患。
所以慕容黎并未在意毓骁口中的巧合事件,只是微微道:“仲堃仪眼线遍布天下,确实防不胜防。好在,如今终于将他抓获,想必他们也翻不了什么巨浪。”
“阿离,若是留着没用,还是将他杀了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若活着,我就不放心你。”毓骁凝视着慕容黎,沉黑的眸子中,是一片柔情似水。
慕容黎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个微笑:“好。”
毓骁的脸色很平静,这使他看起来很认真。
“阿离,本王虽对你有意,但从未想过要违逆你的心去拥有你,我只要你平安,顺遂,幸福。”
他的话,仿佛月宫中传来的风声,“若是有一天,你累了,幸福或是命运皆不掌握在你的手中,我会来带你走,带你回遖宿,如果你不能幸福,我宁愿你永远陪着我。”
若他不是瑶光的王,幸福和命运就会脱离他的掌控,那时,毓骁便会直捣中垣。
慕容黎忽然觉得有一丝丝寒冷。
风冷。
他笑了笑:“我们是朋友,乱世之中依偎取暖的朋友。”
毓骁凝视着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朋友,必然重诺。”
他所要守护的底线,他也会为他守护。
箫音自寂静中响起,这是一送别之曲。
在这凄迷的小雨中,慕容黎的箫音里似乎有一丝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