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上前握住慕容黎的手,感受着他手上的冰凉:“阿离,你好些了吗?本王命人熬了五神汤,一会阿离喝点,这样好得快些。”
他转头吩咐内侍:“快去把汤端来。”
内侍应了一声就小跑而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前来,执明接过,眼神一冷,那小内侍立刻心领神会飞也似的跑开了。
执明扶慕容黎坐起来,舀了一勺五神汤轻轻吹了吹才喂至慕容黎口中,五神汤一入口,慕容黎眉目就皱了起来。
这轻微一个动作哪能逃得过执明眼神,执明勺子举在半空,顿住:“阿离,是不是太苦了?”
他转头就开始埋怨:“这些办事不利索的下人们,本王叮嘱过几次了要多加些糖,怎还是这般苦,回头定要打他们板子。”
慕容黎眼波中含了一丝笑意,轻声道:“不是苦,是太甜了。”
“啊!”执明看着勺子中还剩半口的五神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喝了下去,确实是太甜……甜到腻,几乎裹住舌头。他皱着眉头,熬汤的时候只想着怕苦,就一个劲催促内侍加糖再加糖,他又不善厨艺,哪知这糖也能放多了,若是将这碗甜汤喝完,不得腻死。
但是这样的失误他当然不会怪到自己头上,他嘀咕着:“那也是下人们办事不力,回头还是要打板子。”
慕容黎心里明镜似的,只是淡淡笑了笑。
执明放下汤碗,有些沮丧:“这汤也喝不成了,阿离会不会怪本王什么事都做不好?”
慕容黎摇了摇头,却是坐得有些累了,眼中的清明就慢慢变成疲倦,执明见他身子微微倾斜,立刻扶住他让他继续躺在榻椅上,轻轻给他盖上一层凉被。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扒开慕容黎衣襟,在慕容黎脖颈那道剑痕上涂抹着:“阿离,这是莫澜从民间收集的一种秘药,听说专门针对烧伤砍伤剑伤留下的疤痕,本王呀已经提前帮阿离试过,没有任何不适症状,相信很快这道伤痕就会消失无踪的。”
慕容黎静静的躺着,声音宛如一抹流莹陨落:“王上不必如此,有些伤痕不碍事。”
执明收好瓷瓶,握着慕容黎冰凉的手,他的话很轻,也很温柔:“这些丑到不行的伤疤长到本王身上就好了,怎能长到阿离身上,本王皮糙肉厚的不怕。”
慕容黎淡淡的笑了笑。
执明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比如仲堃仪关押在何处,门徒如何处置,天枢那些降了的士兵杀还是留,阿离又是被谁带回来的等等很多疑惑。
只是他看到他面上苍白无力,就无法再提起这些琐事,慕容黎无声的沉默,像是在慢慢耗尽年华,让执明隐隐有丝不安。
可他看起来就是一般的风寒无异。
……
晚些的时候,毓骁又来过,他给慕容黎喂了医丞开的方子的药,待了半晌。
当执明的目光远远穿过卧房的窗棂时,正看到毓骁手中的汤药喂到慕容黎口中。
他看到的,是慕容黎的侧容,烛光摇曳中,慕容黎轻轻喝着药,如品琼浆玉液。
执明的身体立刻僵硬,有一种冰冷从心底深处攀爬而上,藤蔓般遍布全身。
毓骁兴兵十万,千里奔袭,不惜血染江山,落地为画,对慕容黎之意早已人尽皆知,他也丝毫不掩饰他对慕容黎柔情似水的一面。
只不过,慕容黎向来清冷,他受着他们的情却从不回应。
执明感到龙被触到逆鳞的痛。
这一刻,他完全看不透慕容黎的心,他究竟对他可否有意?
……
次日,大概是医丞开的方子起了效果,慕容黎看起来精神有些不错。
晨曦撕开天际,露出鱼肚白时,执明就来到慕容黎卧房中,慕容黎才起身,乌有些散乱,眼神却比昨日更疲惫了。
执明携着慕容黎静静的走到妆镜前,扶他坐下,慕容黎却依旧是一贯的清冷气息,倒也不曾抗拒。
“阿离,我来给你束戴冠。”执明大概想到昨日见慕容黎未曾束,可能憔悴无力挽髻,便拿起镜台上的檀木梳为慕容黎梳起长,他梳得很认真,微笑的看着慕容黎,细数窗前投下的一缕缕阳光。
“阿离可还记得,那年本王为你举行加冠礼之时紧张得差点把冠玉弄掉,本王也是第一次给人加冠,毛手毛脚的,总怕哪个步骤出错把阿离的加冠礼办砸。没想到都过去这些年了。”
“自然记得。”慕容黎微笑,看着镜中两人的影子,他抬眸的那一刻,晨曦的光洒满镜台。
执明在慕容黎头顶上挽了个髻,额前那两缕细留了出来,为他戴上一个白玉镶珠的冠,他多想将光阴拽住,让岁月从此不再流逝,每日享受为他束,戴冠的乐趣。
“阿离,仲堃仪已经抓捕,现下天下太平,可有决定何时返回瑶光王城,要不阿离带本王去吧。”
“这……王上若是想去,随时去都可,只是……”慕容黎微愣。他从未觉得这天下太平过,至于回瑶光王城,暂时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