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中的执明,绝望凄伤的嘶吼,仲堃仪要他的天权,要他的命,他都甘愿奉上,只为换取他一条命。
我管它是一人还是一国,为了你,我负天下人又如何,曾经的戏言,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成真。纵然那夜他口不择言,说出那般带有侮辱性的言辞,又怎能责怪,终是他亏欠他太多,用什么去弥补?
心头猝然一痛,慕容黎又剧烈的喘息起来,冷汗从额头淌下,淹没了清朗的眸子。
“好,我们回去。”巽泽深深看着他,表情有些无力,打马掉头,“阿黎,你记住,只要本郡主还活着的一天,你就不会有事。倘若连我都救不了你,我就杀光天下人为你陪葬。”
慕容黎静静的回视着他,一股暖意在心头荡开。
……
马车很快驶入南陵,一路飞驰,停在临时被布置成行宫的县主府邸门口。
星光有些黯淡,悬在深邃的空夜中,照出苍白的影子。
慕容黎咳出最后一口血来,极地喘息着,身体仿佛空了,血液都已干涸。连巽泽的容颜,恍惚之中都已看不清楚。
巽泽将慕容黎抱在怀中,仿佛抱着一轮白月,一刹那间,就闪至卧房,砰一声将房门紧紧关上。
府中宛如只是刮过一阵清风,莫澜看见的,是一轮皎洁的明月,冉冉升起却在顷刻湮灭,他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有点像昱照山顶峰看到的那个仙人影子,怔了半晌,他合上折扇,急冲冲行去。
……
慕容黎忍着剧痛,从床上艰难的坐了起来,声音宛如游丝般随时可能断裂:“巽泽,帮我取一身衣物来。”
他月白的衣衫上,染满鲜血,斑驳不堪。
“庚辰已经去办了。”巽泽扶着他,迅封住他心口经脉,以灵力灌入他体内,轻声道,“毒素入体,这几日都会很难受,阿黎,若不想让人看出端倪,就要忍住,我的药也缓解不了疼痛。”
那袭淡淡的白衣,一如他的人,谦和冲淡,却无物能掩盖,是这世间无法遗忘的高远清华,如风无处不在,如月无处不照。
所以他为他穿上那身遗忘许久的月白衣物,他的绝世风华,是上苍赐予的,本应闪耀万千光芒照耀这个世界,注定让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沉沦。
他本应清绝俗世,片尘不染。
但终究被无数朵鲜血覆盖,重重跌入尘埃,连他眼中的从容优雅,都化为刻骨沉痛。
“你,想必有药,使我看起来只是偶感风寒。”被巽泽封住经脉,慕容黎痛楚减轻了些,但吐出这些字眼还是异常艰难。
他是一国之君,中毒的消息必须封锁,不能透露半点出去,否则瑶光必会大乱。
“有。”巽泽从怀中掏出一个雕刻着羽琼花的瓷瓶,递到慕容黎手中,闭了闭眼睛,平复一下情绪,“原本你随我回玉衡,我时时在你身边,你疼的时候我可以为你输送内力缓解疼痛。可如今……你若觉得难受,就吃一颗,这丹药能暂时压制毒性不窜向心口,但是只有五日的时间,这五日你看起偶感风寒无异,五日之后……五日之后我一定就回来了。”
他伸出修长的五指,“把手给我。”
慕容黎并未迟疑,将玉白纤细的手腕搭在巽泽手中。
“忍一忍,会有点疼。”巽泽的指尖倏然闪出一道微弱的剑芒,划在慕容黎手腕上,暗红的血液汩汩流下,他手中瞬间多出一个红色小瓷瓶,将淌出的毒血尽数纳入瓶中。
少顷,才收好红瓶放入怀中,给慕容黎手腕伤口抹上金疮药,为他包扎,再在他脖颈那道剑痕上也涂上药,细致入微,缓缓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只能取些你的血回玉衡,看看究竟有哪几种毒素,你要相信我,我很快会研制出解药带来给你,在这期间,切勿有任何情绪波动,否则会加毒素入心。”
“还有……”他顿了顿,看着慕容黎苍白如纸的面容,终是忍住。
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能去哪?这些多余的嘱托就没有必要让他覆上阴郁了。
慕容黎的面容就像雪一样,坚定的点了点头。
巽泽扶他躺下,轻声道:“那我走了,记住,天大的事都要等我。”
慕容黎艰难的露出一个笑意,他听到他临去前留下的几个字。
“有我在,就有你在。”
这句话,他曾经也对执明说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