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眼中最后一缕温度逐渐冷却。
原来不过是想要他的人,还想画地为牢将他囚禁,做梦。
莫非事到如今,他还当他是以色侍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陪人作笑的玩物?
莫非他忘了,他如今也是手握重兵的一国之主,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随意践踏的伶人戏子。
他竟然觉得他会出卖色相去换取天权,换取利益,可笑至极。
他竟然用天权乃至天下来侮辱他,践踏他的尊严。
他对他过往的愧疚与情分,都在天权那一战中肃清偿还给他了,若说还有情分,也不是拿来如此作践糟蹋的。
“执明国主怕是喝醉了。”
虚空,在慕容黎指尖出空洞的碎响,他走时,头也没回。
他的背影,如劫火一般凄艳。
“慕容黎!”
执明嘶声裂吼,“你站住。”
三个字宛如雷霆,震得整座大营都在瑟瑟颤抖。
最后一丝烛火跳动几下,最终熄灭在这凝固的空气中,黑暗笼罩下来,渐渐将执明淹没。
痛到窒息。
……
营帐中没有一缕光芒。
慕容黎在黑暗中久久沉默,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同时覆盖了冰雪,冰火两重天恣意凌虐着,执明的话灼着他,让他久久无法安静下来。
是他失去的还不够多吗?是他伤得还不够深吗?他才有了讽刺他的资本。
他的一次又一次猜疑冷嘲,他从来没有抱怨过,无论什么时候,他对他都恭顺有礼,不敢有半分僭越,一直恭谨的叫他王上。
可是,他竟然将他视为以色侍君的玩物,出卖色相的伶人,揭开他隐藏多年的伤疤,撕裂着疼。
比起把他视作善于揣度人心之人更触碰了心中的禁忌。就像一个孤独的孩子,逆鳞被撕开,就是鲜血淋漓,只能躲在角落里细细体味着那残忍的痛楚。
他想要他不过是觉得有人触犯到他的威严,有人在他的玩物之上染上尘埃。
君王果然是控制欲极强的薄情之人。
赤子之心?不过是多疑猜忌。
他看中的,原来是这幅皮相,同所有登徒好色地痞一样,用肮脏污垢的语气刺入他心底深处,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他与他虽近在咫尺,却隔着一堵冰冷的墙,他突然现,其实他们从来没有谈过心。
曾经的一幕一幕在慕容黎面前掠过,灼烧着灵魂,或许一切都不过是幻觉。
慕容黎忽然不敢确定。
或许,执明从未真的喜欢过他。
果然,努力改变结局不过是一出荒诞剧,终是南柯一梦。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慕容黎第一次眼眶泛红,伏于案桌上,一直沉默到天亮。
……
难得地,仲堃仪脸上露出了笑容。城中硝烟四起,他并没有太在意。
慕容黎设此局不过是为了擒他,他设此局又何尝不是为了慕容黎。
若不是命运捉弄,他们棋逢对手,才应是真正的知己,他知他所想,所图,所谋,所愿。
而他也知他,无论怎样的大军都无法将他困死,他知他在等他的消息,所以他就打算给他一个消息。
是时候见一面了,多年好友。
仲堃仪突然很庆幸慕容黎活着,因为这样,他才觉得他的局越有意思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慕容黎的笑本身就是一种危险信号,而仲堃仪的笑也是一种危险信号。
实际上他们都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就像九连环,大多数人感叹它的精妙,想要解开,就会不知不觉跟着步调走了,结果只能陷入设好的陷阱中,永远困在里面。
仲堃仪微笑着,将写好的信工整的折叠好,交到了下属手中,叮嘱道:“亲自送到慕容黎手中,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