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毓骁又唤了一声。
慕容黎无声无息的站了半晌,淡淡的应了一句:“王上。”
毓骁静静的凝望着他,道:“阿离,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我唤了你几声你都不应。”
慕容黎摇头:“没什么。”
慕容黎一贯沉静清冷,毓骁极少见他如此失魂落魄,今日有些反常,似乎脸色也不大好,便伸手触摸他的额头,然后对比一下自己的,并无灼热感,才放下心来,道:“不如阿离去后方营帐中休息片刻,这里有我,我定不会叫仲堃仪逃了的。”
慕容黎遥遥望着在战争中颤栗的南陵,声音更是清冷:“我原是想让他逃了的。”
毓骁愣了一下,绞尽脑汁想了想,恍然大悟:“所以阿离只围了东门,留了西门,阿离怕仲堃仪狗急跳墙以城中百姓之命相胁,故而围而不攻,想让他从西门逃出去,再前后击杀。”
“如今,怕是不能了。”慕容黎转向远远奔来的斥候,眸中更是复杂。
“启禀王上,萧将军传的口信,天权国主率五万大军而来,距西门不足二十里,将军问王上,继续驻守还是回援。”斥候奔到慕容黎面前,叩陈述。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还真是会挑时间坏事。”毓骁嗤之以鼻。
萧然带兵隐藏在南陵以西三十里之外,原是要阻击弃城而逃的仲堃仪,如今南陵东西方向皆被堵死,仲堃仪无处可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在所难免。
慕容黎叹了口气:“不必回援,让萧然与执明国主军队汇合。”
若是仲堃仪集中兵力从西门突围,执明五万大军显然是不能与之对抗,让萧然与执明汇合,就是保护执明安危。斥候读懂了慕容黎意思,应了一声“遵命”便返回。
如今形势,免不了一场大战。
……
两个时辰之后,慕容黎与毓骁下达了攻城命令。
……
杀戮,在这一刻开始。
战火在苍穹与大地上裂开炽烈的痕迹,迅蔓延。
……
一阵疾风吹过,满空烟尘顿起。
城中居民忽然感到一阵慌乱,他们全部停下了手头上做的事,慌乱张望。
突然一个声音凄厉的叫了起来:“抓人了,他们抓人了,他们要抓人去阵前,阻止王上的进攻,威胁王上。”
城中顿时一片大乱,所有的人,都将手中的东西一抛,慌乱的向家里奔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奔回家里,关门躲避,打死不出来。
他们只是贫民百姓,命贱如蝼蚁,有什么资格能威胁得到高高在上的王上。
这座城池被弃的那日,他们就已经顿悟,他们的命早被丢弃了,这座城只是王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垫脚石,早晚会成为死城,成为一片废墟。
只是他们心中还存在幻想,希望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者带领天兵天将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今日王者的到来,令他们欣喜若狂,只是现在这个希望也崩灭了,他们会被拉到阵前,阻止王者前进的步伐。
砰然一声暴响,那些残败的木制门被天枢士兵一脚踹飞,他们争先恐后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将兵器架在居民脖子上,容不得居民半点反抗,拖拽着往东门而去。
一批又一批。
……
残阳如血。
尸体坠落如雨。
慕容黎抬头,目光越过漆黑阵云中战栗的城墙,望向更遥远的天穹,那个不能陪他一起看南陵风光的和煦少年,看到这满地亡魂,可否会唏嘘一叹。
只是如今他却将这座城池化为满地碧血,修罗战场。
天下苍生?
寒光熠熠的羽箭,闪耀着冷光,宛如天幕的流星,将这座城池淹没。
城门在攻杀之下逐渐敝败。
突然,在这残烟袅袅,战鼓雷云中传来一声厉啸:“住手。”
慕容黎挥手。
沉闷的战鼓骤然停止,羽箭攻势穆然停息。
城头上的天枢士兵睁着血红的双目,列着整齐的队形,撤开一丈,架着密密麻麻的百姓拖往城墙上,用数千百姓的生命为他们驻起一道生命的保护屏障。
“撤退,否则一步杀一人。”一名士兵挥刀厉声怒啸。
百姓们被一条极粗的铁链束缚捆绑连在一起,栓在这城墙之上,他们似乎明白接下来要生什么,出一声声的惨叫,慌乱四顾,甚至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