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红衣宛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炫目刺眼,就站在百万大军的前面。”士兵以头叩地,泣血陈词。
仲堃仪和在座的所有人同时说出一句话:“怎么可能?”
仲堃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能因慌张失了分寸:“我亲自调配的毒药,暗卫亲自确认的尸体,执明抱着跪坐了一天一夜,剑伤加剧毒神仙也难救,仙人……”
一股深藏心底的暗光一闪而过,仲堃仪有些恍惚,想要抓住这抹流光,又被一个跌跌撞撞再次冲进来的士兵打乱了思绪,他大吼:“又是什么坏消息?”
确实是坏消息,仲君真是未卜先知,士兵被吼得一脸蒙圈:“那个……禀大人,斥候来报,天权国主率兵而来,距南陵二十里,恐不日便兵临城下。”
仲堃仪阴沉着脸:“还有吗?”
士兵一愣,仲君难道希望再多来几个坏消息,他不明就里,几乎将声音压到嗓子里:“没……没有了。”
仲堃仪握紧手一言不,手指上血脉跳动,手指中的剑柄几乎崩裂。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紧张惶恐的盯着仲堃仪,这一刻,他们心中涌起一阵莫名恐惧。
瑶光,遖宿,天权,三方势力,三位国主,三路大军,被某种力量不可思议的牵引到一起,在这座小小的城上铺盖漫天阴霾。
三路大军只要轻轻一踏,这座城就可瞬间崩坏。
毫无疑问,除了投降,别无生路。
在这空气凝住的仓库中,一人缓缓打破这寂静:“弃城吧,仲大人,趁天权大军未到,从西门而出还来得及。”
弃城?仲堃仪抬起细长的眸子,注视着所有人,微微冷笑:“弃城之后呢?慕容黎假死,如今与毓骁同时而来,就证明他所有的败仗都是障眼法,让我放松警惕,好一举围了我,既然他慕容黎没死,就没有城池会落入毓骁手中,还是瑶光属地,我等弃城又能去往何处?”
一人道:“属下不明白,昨日收到的情报,遖宿与萧然的大军还在天玑郡,如何会迅到了南陵,从天玑绕道而来最快也得五日,而斥候的消息也慢了许多。”
他的疑问虽轻,却如惊雷一般刚好落在仲堃仪心头,炸开,让仲堃仪豁然开朗,仲堃仪目光缓缓转到那只不知所措的鸽子身上,一学生立刻见机将鸽子抓了送到仲堃仪手中。
仲堃仪深吸一口气,果然鸽子身上的异香有问题:“鸽子被人撒过追踪粉,此人定是靠这种异香,锁定鸽子藏身之处,若是我没有猜错,我们所有鸽子身上都有这种异香,我们收到的所有情报都被延迟了数日。”
所有人额头上都沁出巨大的冷汗。
情报被延迟了数日,就是个绝大的失误,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何况还是数日。
仲堃仪虽然没有这么灵敏的嗅觉,但他懂药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自然能闻到这股香味,从而看出破绽。
只是,为时已晚。
早在半月前,天权骆珉惨败,暗线就出了消息,却被延误了,如今骆珉还是下落不明,定然凶多吉少。
执明,慕容黎,毓骁,演得一手好戏。
仙人府。
心底那股隐藏灼烧的暗光突然蹦到脑际,仲堃仪用力攥紧手中的鸽子,直到捏至气绝,丢入地上。
仙人吗?仙人也要让你永坠地狱。
锵然龙吟,仲堃仪猛然将剑入鞘,递给一学子,眼中化为森然血色:“带着这柄剑回山,藏去那个地方。无论生任何事,就算是以我性命威胁,都不能送出来。”
“是。”学子恭敬的双手接过纯钩,看了看仲堃仪,有一丝决然,一咬牙,护着剑退了出去。
其余学子望着仲堃仪,也是一片决然,他们是天枢人,是死是活,跟了仲堃仪的那天,就不再遗憾,就决定要同仲堃仪荣辱与共,慷慨就义,为了天枢伟大的功业。
“大人,不幸的消息一并而至,显然慕容黎早有预谋,稳操胜券,已将我们所有退路封死,大人可有良计?”
仲堃仪沉默着,他需要思考,二十万人,三路大军,将南陵围得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开门迎战,就是求死,所有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唯独他不能牺牲,他还要举着孟章牌位用堆砌的千万人尸体供奉,最主要的是,他要慕容黎的命来祭奠,慕容黎没死,他怎能死去。
喜欢假死住进棺材中吗?那么,便亲手送他去石棺中,永世不得出。
仲堃仪目光阴冽,淡淡道:“执明大军来的正好,想必他们的合作并非坚不可摧,不如动动手脚,让他们先斗斗。”
“先生高计。”
鲜血与秽土会撕破那些伪善的面目,然后分崩离析。
……
国亡了,父王他们都去了,我还有什么意义苟活在这世上。
阿离,你走吧,我看过军中奏报,我父亲旧部南陵驻军,很有可能只是被打散,并未受重创,只要你带着我父亲的印信,即刻前往南陵,只要找到戚将军,只要找到他,以他的忠勇,还有你的智谋,就一定可以复国的。只有复国,才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和百姓,才对得起王上,你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阿煦,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南陵。
不是我们,而是你。
慕容黎身形萧然,淡淡如风之影,云之意,立在大军阵前。
他表情淡淡的,看着南陵这座注定被灭亡的城,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揣度他们的王上。
“阿离。”淡淡的日光下,晨岚还未散尽,毓骁轻唤了一声。
慕容黎眼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