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人郑重了神色,心中一凛:“自然是没有。”
他不过随口一说,毕竟两国此时还是盟友关系,断然不能生出要吞并另一国的心,即便有,也不能表现出来。
慕容黎冷然:“两国如今缔结百年之好,虽分封而治,要的终究不过是四海升平,天下归心,再无杀戮,如此不好吗?”
天下归心,四海升平,永无杀戮。这就是慕容黎苦心孤诣步步为营所期盼的吗?
鲁大人一怔:“还是不一样的。”
天下不统,如何做到海晏河清。
慕容黎话锋一转,道:“天权实力如何?”
“经此一役,国力受创,自然不比从前。”
“瑶光实力又如何?”
“瑶光虽然占据中垣大部分领土,却连收复开阳都要我天权助力,想来并非可观。”
“若是天权瑶光两国开战,谁的胜算更大?”
“这……自然是……”鲁大人突然现自己说不下去,两国实力相比,天权或许更胜一筹,然而以慕容黎的智谋,若是开战,天权也讨不了什么好。
慕容黎:“鲁大人认为天权占尽优势,必然是胜利的一方对吧?”
鲁大人不置可否。
慕容黎冰冷的看了鲁大人一眼:“灭国,立郡到复国我所用时间不过一载,两国若是开战,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天权瑶光是分不出胜负的。”
他若是有心争夺共主,天权,是必败的局面,不必一载。
鲁大人有些痛苦之色,却也不得不赞同慕容黎的观点:“国主深谋远虑,老夫思虑不周。”
“这就是那人要的分崩离析,片片尸骸,白骨支天的世界。”慕容黎轻轻叹息,“这样的天下是鲁大人愿意见到的吗?受苦的不过是天权瑶光百姓。”
鲁大人深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缓内心的恐惧,慕容黎所说的只是一个假设,然而他坚信,他所说的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天权瑶光只要开战,就是不死不休,满目疮痍,饿殍遍野。
他看着慕容黎,顿了顿道:“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黎淡淡道:“大人但讲无妨。”
鲁大人沉吟着,片刻之后才慢慢道:“即便是三年五年,若换得天下凝一,几百世安好,又如何不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他的话中还有另一层意思,若两国当真到达剑拔弩张的地步,瑶光牺牲小我,奉执明为天下共主,成为天权附属之郡,从此天下只有天权一国,就不存在天权瑶光两国之争,自然也就天下太平,四海归心。
慕容黎托起青瓷碗,眼中看不出神色,突然问道:“大人觉得当年的共主启昆如何?”
鲁大人不知他何意,思索片刻,缓缓道:“擅长征战,不擅治国,空有天下共主之名,几方诸国生出异心,各自为政,最终致使钧天覆灭,天下大乱。”
慕容黎转动茶碗,淡淡道:“本王若是没有记错,当年天权是诸侯国之中率先自立为王的。”
鲁大人沉默半晌,点头。
慕容黎缓缓抬头,目光锐利如雪:“即便是本王不想开战,放弃瑶光国主之位,奉执明为天下共主,鲁大人又如何保证这各路诸侯不会效仿当年天权?”
鲁大人:“王上知人善任,执政为民,自然可以做到君圣臣贤,明并日月。”
慕容黎冷笑:“可否左右得了诸侯跨马定乾坤的雄心壮志?”
鲁大人面色凝重,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天下,从来不缺想当天下共主之人。
共主之位,虽位于权利的最高峰,实则驾驭不住便如昙花一现,美则美矣,瞬间消逝。天下局势纷乱,各路诸侯暗潮涌动,权谋野心家从来不曾停止对共主之位的觊觎。在这个位置之上,终是提心吊胆,稍不注意就不得善终。
共主启昆,便是空有天下共主之名,实则几方诸侯各自为政,均以王者居之。天权能依仗昱照山天险,自成一派,率先而立。故而就算天权称帝,昱照山以外各诸侯亦可依仗天险所隔自成一派,自立为王。
这并非不可能。
如慕容黎所言,这样的人已经潜入天权腹地,瑶光若灭,天权就是下一个被灭者,何来的共主之位。
慕容黎举起茶碗,淡淡品了品:“我说过,执明曾经待我一片赤诚,对我而言,有施路之恩,唯有护好天权方能报之。放眼天下,只有我在瑶光国主这个位置上,才能制衡其余诸侯,约束各方势力,从而更好的保护天权。也只有我,才是最不可能做出伤害执明,伤害天权之事的那人。”
所以权利必须相互制衡才能获得最大收益,否则,便是两败俱伤。
执明曾经待慕容黎的好,有目共睹,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慕容黎面前,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布,他有多喜欢慕容黎。
依慕容黎的性子,就算是心思缜密工于心计,断然也不是心狠手辣,恩将仇报之人,所以天底下唯独他不可能伤害执明,伤害天权也是有理有据。
更何况除去一个瑶光国主,还有下一个,下下个瑶光郡主,反观这个瑶光国主,确实是现下对天权威胁最小的一个。
鲁大人思考了一下,目光坚定道:“若是真如慕容国主所言,此人就隐藏在天权腹地挑拨两国关系,老夫自当为王上分忧力查此事。”
鲁大人心中明白,两国能不能和平共处,不在于其他,主要取决于两国王上的交往。
关系甚笃时便结盟,关系破裂时就开战。仅此而已。
他当然是希望执明与慕容黎重修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