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澜转身想找庚辰继续寒暄寒暄,却现庚辰早已不见踪影,兴味索然的吩咐军队下山,打算明日再迎执明。
因为他信得过慕容黎。
……
夜幕降临的时候,鲁大人还站在府邸门口,心急如焚,他如今年迈体弱,经不起更多的折腾,纵马狂奔的去寻找王上的任务自然交由士兵去就行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大人,回屋歇息吧,没有消息并不代表是坏消息,王上英明神武,一定能抓住叛贼的。”小厮担忧鲁大人身体受凉,取了披风给鲁大人披上,搀扶鲁大人慢慢回屋。
鲁大人走了两步,示意小厮先行离去,他自顾在这夜幕中踱步。
他的心中有着很多担忧,然而并不是担忧执明不敌骆珉,而是担忧执明与慕容黎的关系。
天权此战的局是慕容黎布下的,就代表骆珉无论如何也逃不脱慕容黎手心,失踪无非是早已落在慕容黎手上了而已。
怕就怕执明依旧仇视慕容黎,誓要与慕容黎作对,以慕容黎的精明算计,若是两国开战,天权是讨不了好的。
他只希望如那人心中所想,两国缔结百年之好,永享太平。
东天的月慢慢升了起来,如两个月前那个夜晚,风中有些寒冷。
……
两个月前。
同样的夜幕冷月之下,鲁大人踌躇的徘徊在府邸中,心中焦虑万分。
天权履行与瑶光的缔结友盟之情帮助瑶光夺回了开阳,损失惨重,牺牲了子煜。慕容黎携厚礼到天权致谢致歉,然因开阳郡归属问题晏饮之上执明与其不欢而散。
后来执明便将慕容黎冷落在驿站中将近七日,无视与瑶光盟友关系,如此冷落盟国之主,于礼不符。
然而执明已表明有角逐天下之心,区区一国国主,冷落便冷落了,有何不妥。
执明与慕容黎曾经关系甚笃,天下皆知,此时说僵便僵了,大臣们心中惶惑不安,这已不是两个人的交往,而是国与国之间的交往。
可执明又欣然接受慕容黎七日小聚的邀请,两人相携而去,过无争的乡野生活。
原以为这次小聚可以缓解两人关系,没想到才到第四日,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执明返回之后就将自己闷在寝宫中大雷霆,代表着两人关系彻底破裂。
执明慕容黎势同水火,就预示天权与瑶光终究不能共处。
鲁大人得知这个消息,心中焦灼,但又做不了什么,对于开阳一战,天权将军子煜战死,损失过大,若是不能得到开阳的归属,天权如同吃了哑巴亏一样难受,但若是天权与瑶光因此开战,却也不是鲁大人乐意见到的。
他慢慢踱步,回了寝室。
风将门吹的吱呀轻响,鲁大人深吸一口气,借着暗淡的烛光,他隐约看到珠帘之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黑色的大氅之下看不清面容。
鲁大人内心一惊,就待出声召唤府中武夫,那人瞬息之间关门并闪到鲁大人面前,轻轻将黑色斗篷取下:“大人,是我。”
他关门闪现踱步度就在瞬息之间,鲁大人惊骇之下甚至来不及开口。
片刻之后,鲁大人才平缓内心惊惧,出疑问:“慕容国主,怎会来此?”
慕容黎静静看着鲁大人,淡淡道:“我心中有一个疑惑,需要大人为我解惑。”
听出慕容黎语中深意,再看此时的慕容黎,斗篷之下一身黑色劲装,第一次褪去了那一贯的红衣,深夜到此,定是一件不想让第三人知道的疑惑,心头一凛:“国主过谦了,世人皆知国主谋略军策算无遗策,有什么疑惑是老夫知道而国主不知的呢?”
慕容黎走到矮几边,斟了盏茶,将青瓷茶碗递到鲁大人面前,静静道:“大人请用茶。”
既然解惑,一定有很多话要谈,何不坐下来喝茶慢慢聊呢。
鲁大人接过茶碗,忙道:“多谢慕容国主。”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随意就好,曾经我在天权任兰台令时多亏鲁大人照拂。”
慕容黎褪去了一国之主的威仪,宛如学宫中悉心向先生请教的学子,谦卑恭敬。
慕容黎态度温和,鲁大人放下戒心,一时又不知慕容黎来此何意,只得接话:“慕容公子如今贵为一国国主,倒不必沉缅过去。”
“那时,执明一片赤诚待我。”慕容黎目光微动,叹了口气,“如今想来,却是一份难得的岁月静好。”
日间两人又不欢而散,鲁大人心下感叹,却不以为然,慕容黎从灭国立郡到复国种种迹象表明当初的天权之行也未必安得什么好心,现下谈及过去,不知要做何算计,他有些冷淡:“王上对慕容国主态度的转变,这中间的关系慕容国主比谁都清楚,国主苦心孤诣,谋求甚大,王上若是还如当年孩童心性,我天权迟早被人左右。”
“确实是可以被人左右的,然而那个人不会是我。”慕容黎目光有些痛楚,“太傅之事,执明对我生出嫌隙,但威将军谋反并非我能左右的。开阳一战,子煜又因此而死,我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所以并不想向执明解释什么。然而我千算万算还是栽在别人的算计之下,我曾派人到子煜事之地查探过,天权行军途中那场鼠疫是人为制造的,还销毁了所有证据,也就代表着天权有内鬼,并且能掌控全局。”
鲁大人平静的面容荡起波澜,脸色变得阴沉惊惧:“竟有此等事?国主可知此人是谁?”
慕容黎道:“此人心思缜密,洞察人心,潜藏在天权腹地,所做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瓦解我和执明关系,让天权与瑶光永世为敌,不死不休。”
天权瑶光永世为敌,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并不是鲁大人所乐意见到的。鲁大人脸色一白,年迈的脸上又多添了几条皱纹:“慕容国主既然看得如此透彻,为何不直接对王上言明?”
慕容黎断然道:“想必今日我与执明不欢而散的消息已传遍天权,如今执明对我诸多误会,恐非言辞可以解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执明都认定是揣测人心。大人觉得,我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找执明有几分胜算?甚至执明会不会揣测我是为了谋夺天下捏造事实谋害天权重臣呢?”
鲁大人低头沉思,慕容黎的这句话也正是他所担忧的:“老夫又如何相信你此举不是为了谋夺天权而设的局?”
慕容黎看着青瓷茶碗,神色没有任何改变,淡淡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大人心中究竟是百姓的安居乐业重要还是天下一统更为重要?”
鲁大人:“在其位,谋其政,自然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难道不是天下凝一,才能做到百姓平安喜乐吗?”
慕容黎饶有深意看了鲁大人一眼:“所以对于这个天下,即便我没有这个心,天权也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