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黯淡了下去。
执明一动不动,肩头的血液已经凝结,那柄长剑还刺在肩上,也一动不动。
佐奕依旧靠在椅子上悠然饮茶,此刻,他的怒气已完全平息,看着营帐罅隙中透入的道道日光,平静的等待。
光影在他们身上无声转移,从正午,黄昏,再到日暮。
这一日,仿佛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直到暮色再度笼罩了大地,四周依旧一片寂静,草木鸟兽,仿佛都随执明一样死去了,连山间的风声,都已凝结。
佐奕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着茶盏,朝执明走去,轻轻的,他低下头,似乎最后确认一下执明有没有断气,然后他将一整盏茶泼在执明脸上。
执明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冰冷,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已是一片死灰:“你等不到的,就算本王死了,莫澜也不会把飞隼送回来。”
嘲笑,从佐奕眼中闪过,他抓起剑柄毫无征兆的将长剑猛然拔出,鲜血又喷射出来,溅了他一脸,他只是俯下身,掏出白娟随手擦了擦,一脸淡漠的看着执明,飞隼能不能送回来,似乎他已经不再关心。
执明缓缓吞咽下口中的血气,忍受着这灼裂心肺的酷刑,身子不由自主在颤抖。
佐奕目光追逐着执明的瞳孔,带着残酷的笑容将剑尖抵在执明心口上。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并非在等飞隼,而是想验证一件事……”
他的笑容很生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执明正在涣散的目光中,透出一丝错愕。
“应该快到了吧。”佐奕手抚摸着剑柄,轻轻的,一寸一寸往前推进。
锋利的剑尖刺穿执明衣物,在心口的血脉中绞杀,却是一点一点,缓慢刺入。
执明深深皱起眉头,出一声叹息,血液仿佛已经流尽,这场垂死挣扎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吗?
真好。
不知道在那夜的尽头,能否看到那个一袭红衣的清冷之人!
最终,执明再也忍受不住撕心裂肺的削骨之痛,晕死过去。
佐奕微笑,耐心等待着,玩赏着执明的痛苦与绝望。
“既然要戳死他,你的剑为何不再刺深一些,所以你在此玩赏他的痛苦,是为了等我?”四周一片昏暗,这个声音将巨大的营地衬得空寂而森冷。
开阳大军迅拿起刀剑,站立成整齐的队形,巡视着这个声音的来源。
四下皆暗,没有人影。
佐奕挥了挥手,二十队将士缓缓上前,排成两列,将他护在中间。他从执明身上轻轻拔出长剑,饶有兴趣的看着虚空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空中传来一声冷笑:“就你,配吗?”
一阵风吹过,一团影子从天上冲了下来,闪电般在佐奕身后晃了晃,又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出现的时间过于短暂,以至于佐奕和他的守卫都没有看清。
然后地上多了十具尸体。
佐奕心头一凛,额头上迅渗出豆大的汗珠。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沉沉压在这座大营之上。
只一瞬间的事,这些士兵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身异处,若是对方要取佐奕项上人头,当真无处可逃。
好在,来人似乎停止了杀戮,不想过多纠缠,目标很明确,幽幽道:“现在,我可以带走他了吗?”
佐奕脸色霍然变了,来人若是要择人而噬,轻而易举,整个大营十万士兵也无法保他一人。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后退,脚上似乎有千斤之重,每一步后退之路都如踏在烈焰之上,艰辛的挪动着。
开阳士兵才列起的整齐队伍一下子慌乱起来,他们行动僵硬而笨拙,也随着佐奕往营帐深处撤退。
夜色中传来一阵满意的笑声,黑夜之中,极为昏暗,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一根极为透明轻细的悬丝绕过捆绑执明的绳索,轻轻一拉,绳索就被割断。
失去了绳索束缚的执明还未倒下,就被黑影带起,踏空而去,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之中。
……
良久,这漆黑的天色之下再无任何一丝响动,佐奕才慢慢踏出步子,走到木桩前捡起绳索,细细观赏着。
绳索断口平稳整齐,没有任何滞带之气,就算用最锋利的刀剑挑断,也不过如此。
这个人,究竟是谁?
佐奕脸上变色,沉吟着,往营帐深处而去。
……
佐奕的这座大营布置得尤为精妙,是按照两仪四象七星八卦的玄妙阵法演变起来的,而正中天元之位是一顶天蓝色的中帐,比起其他大帐,仿佛小上许多,但它的周围是二十四金阵环绕,无论外面处于怎样的危险,这座中帐都是在最安全的保护之中。
佐奕走到这座中帐前,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
仿佛正要去见一位期待许久的恋人。
乾元身着蓝袍,半坐在矮几前,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图纸,有一笔没一笔的添墨,风流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