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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执明当着众大臣直接砍了赵大人?”
仲堃仪用木杵捣着药,听到这个消息,手不由得停下来,“这个执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慕容黎受他那一剑本也好不到哪去。”
林中暮色融开,落落青山渐渐幻化成一间雅舍,仲堃仪眼中的彩光隐没在暮色中,他心中所想,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然而他此时的吃惊倒是让前来禀报的学生一时无所适从:“赵大人安排亲信在慕容黎汤药中下毒被方夜抓个正着,证据齐全,执明一怒之下就直接砍了,瑶光各郡侯当时吓得全跪了。”
仲堃仪道:“我不是已传信给他,此事已由我的死士去做,他只须搅乱瑶光内政,何故还多此一举?”
学生:“或许赵大人对先生并不完全信任。”
“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谈何信任,不过是各有所图罢了。”仲堃仪整理好药草,继续捣着,“我虽知赵大人行事冲动易暴,竟没料到他竟大胆到这般,扑灭了我放的火,坏了我出山的计划,赵大人这步棋终究是废了,你立刻传信给骆珉,不可妄动,静待时机。”
“是。”
“暗卫回来了?”仲堃仪问道。
学生才踏出一步的脚又伸了回去,行了一礼:“先生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仲堃仪思索一下:“他可曾探过慕容黎尸体,确实死了?”
学生道:“确认无误,方夜和赵大人对峙之时暗卫悄悄潜入去探过慕容黎尸体,体内残留两种毒,一种是先生研制的慢性毒药,慕容黎死于另一种见血封喉之毒,正是赵大人所下。”
两毒攻心,大罗神仙也活不了,何况一介凡人。
如此,便放心了。
吾王,多年步步为营总算了却一桩心事,您可安息了,那个人,也得到了该有的报应。
仲堃仪看着落落青山,心里竟有些空落,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趁心的对手了吧,他叹了口气:“难得赵大人最后为他做了替死鬼,便让他下去好生息着吧。”
“是。”学生领命退下。
夕阳渐退,仲堃仪放下捣杵,起身收拾晒在簸箕中的药草,他心情不错,将药草放好,又继续鼓捣起药罐。
很快,这些药便都能派上用场,他的十万大军,也可以召回了。
原本慕容黎死亡,赵大人起兵在瑶光制造内乱,逼退执明,天权内部骆珉趁此时起兵,控制大局,执明返回天权途中再联合佐奕设伏截杀,便可一举灭了两王。
然而因为赵大人的贪功冒进,反而让执明夺了兵权,成了真正的瑶光国主,若此时骆珉有所异动,执明必会带领瑶光大军攻回天权,骆珉便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就算派兵增援,也是胜算难料。
他要的,是一击必中,截了瑶光军,让执明孤立无援。
赵大人这颗棋子虽然废了,但总归会成为瑶光内部暴乱的导火线。
“执明,绝不能活着回天权。”木屋后一个影子隐在这暮色中,黑色大氅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便是这话说出来,也是冷冰冰的。
仲堃仪微笑:“送封信,给遖宿王毓骁。”
……
慕容黎死讯很快便传开,瑶光,举国丧,十五日后,举行国主葬礼,执明因愧疚悔恨,终日守在慕容黎灵堂前,烂醉如泥,不问朝政,对天权的政事也漠不关心。
瑶光朝堂由方夜和萧然管束,尚且稳定,天权鲁大人差人送来信件表示对慕容国主的沉痛哀悼,也顺便提了句骆珉管束军队有方,实为不出世的奇才大将,天权无忧,最后劝谏执明切莫太过悲伤,一切以大局为重,望早日返回天权坐镇朝堂。
天权即是无忧何故定要本王回去,鲁大人怕是老糊涂有些矛盾了。执明看了信后随口交待信使几句,天权朝堂政事暂由鲁大人全权负责,望鲁大人多费心便是,待慕容国主葬礼后不日返回。
……
瑶光,王城外。
城墙高达数丈,巍峨坚实,经过大雨的冲刷,铅华尽洗。
在川流不息出入城的人流中,一辆红蓬双辕的马车不起眼地夹在中间,缓缓摇行,在出城后几里外慢慢停了下来。
一只玉白骨节分明的手扶在车帘上,轻轻掀开一线,良久,也未掀开车帘,有些苍白的五指又缓缓放下,在车内叹了口气。
坐在马车前打马前行的车夫觉察到后面有异样,回头看了一下,道:“公子不再看一眼?”
“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车内之人轻声道,透着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走吧。”
车夫幽幽长叹一声,回头看了王城一眼,便打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