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寒芒从执明眸子深处闪过,四周空气仿佛瞬间静止。
龙有逆鳞,批之者死。
寒芒稍纵即逝,就化为洪荒之怒:“拖下去,打至残废。”
“你这暴虐之君,枉王上为你放弃瑶光,一片赤诚,却是错付。你不配立身我瑶光国土之上。”太医被两内侍拖走一路怒吼。
这句话摧毁了执明心里真相的肯定,他握紧双拳,目光更冷,没有一点温度。
……
内侍担着太医出了行宫,朝地牢缓缓行去。
“大人,这是何苦,天权国主好歹也是王上亲下的诏令来管辖瑶光,您又何必忤逆他的意思,来受这等苦。”
“就是,这天下纷争,王上来来回回换了多少个,只要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其余都不是我们做属下该操心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太医怒火中烧,用力甩开内侍的手,径直走至刑台上,等待施刑。
“天玑天枢天璇等大国还不是说灭便灭国了,好歹瑶光易主未经战乱,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世道,活下来已是不易,哪还敢去忤逆上面的意思。”内侍摇头叹息。
在这乱世中,什么家国大义他们不懂,他们人微言轻,能在乱世中苟延残喘就足够,至于谁当瑶光的国主于他们而言,没有分别。
两人取下笞杖,对太医打了几杖须予惩处,便将笞杖搁置一旁,道:“慕容国主深得民心,小人知大人护主情深,然若不惩戒大人,小人也难交差,大人今受了杖刑,便留在牢里慢慢养伤,想必天权国主无事也不会进这地牢。小的们得罪了。”
两人扶起太医,将他安置在一间独立的牢房中,上了锁,向一旁的狱卒交待几句善待太医之类的话便出了地牢。
烛火昏昏暗暗,四周一片寂静,视线之外便是黑夜,大概是午夜的缘故,其他犯人应当都入睡了吧。
瑶光地牢,倒不像阎罗殿堂,说不上哪里奇怪,也说不上哪里不怪,
太医摒弃心中杂念,顺着柱子侧靠,缓缓地,眼底化作悲愤:“王上,臣无能,救不了王上啊。”
这牢里唯一的狱卒又点了几盏烛火,朝太医走来。
烛火照亮了整个地牢,太医才看清这确实是地牢,但却只有他一个犯人,各种刑具被搁置,一旁还有红炉小火,药炉子在上面呲呲沸腾着。
太医不禁猛地一震。
那个狱卒,赫然是方夜。
方夜不在慕容国主身边伺候,何故到这地牢里?
扮成狱卒的方夜打开锁,在太医面前蹲下,从怀中取出一包草药,递给太医,道:“烦请大人明日到了时辰将此药煎好,我会派人来取。个中缘由大人不必知道。”
太医接过药,打开闻了闻,思虑良久:“王上的药方?但此药方只能平缓和气,救不了王上的命,若王上七日未醒,恐生变。”
“照做便是。”方夜道,“这牢里犯人和狱卒都已被我调换,便委屈大人多呆上几日了。”
……
赵大人换了一身玄色衣物,屏退左右,带着一名亲信悄悄出了府邸。
此刻子时已过,街道两旁小贩商客都已打烊,冷冷清清,不时传出一两声虫啼。路上再无闲人,敲梆子的老头带着梆声渐行渐远,偶尔一两个醉汉倒在街边和乞丐已呼呼大睡。
两人穿过主街,进入东街,慢慢走进一个胡同,大概一刻钟后,停在门口挂着两个鱼形灯笼的屋子外,轻轻叩门。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不多时,门内传来两声咳嗽。
赵大人附耳于门上,轻声道:“今日家丁买鱼少给了先生两文银钱,再三思索,决定退回先生二两银子。”
“吱”木门轻轻打开一线,小斯探出脑袋瞄一眼赵大人和他的亲信,确认再无旁人跟随,才开了门做了请的姿势。待赵大人进入后小斯又轻轻的关上门扣上销子,领赵大人进了前厅。
小斯和亲信领命退出前厅,随手带门。厅内一人见了赵大人,急忙迎上来有些急迫道:“今日你传话于我,王上被执明所伤此事可当真?”
赵大人寻了个位坐下,示意那人也坐下,才道:“那人给我的消息不会有错,而且断定四日后慕容黎定暴毙身亡。”
听到此话,那人吓得一哆嗦便站了起来,额间多出了些许冷汗:“大人可是要对王上动什么手脚?这可是大逆不道,要被诛九族的。”
“我自然是不敢,也寻不着机会。”
赵大人拍拍那人肩膀,示意他冷静些,道,“但是那人有众多死士,让慕容黎重伤之际悄无声息的死亡也不是什么难事,事后死士暴毙,无源头可查,届时我们趁此起事,化身正义之师,执明刺死王上,为王上报仇,清剿天权国主,乃为臣本分。”
“我曾调查过,执明当日攻打瑶光所带来的军队三分之二已返回营地,若想赶回至少也要七日时间,而他所带的其他士兵数量不及我等私兵,不足为惧。慕容黎没收了我等封地,收编了我等豢养的私兵,这口气如何能咽下,如今有人暗中协助我们铲除慕容黎,这大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天权国主若是也在乱局中死亡,天权内部必乱,这天下乱起来,瑶光就为我等的囊中之物。”
“只要慕容黎一死,还有谁能诛你我九族。”赵大人信誓旦旦,露出一丝微笑。
那人看赵大人成竹在胸,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只是还有些疑惑:“若天权国主死在瑶光,天权举兵而围,又如何应付?”
赵大人嘴角慢慢变成一个嘲讽:“执明那个蠢货,他永远想不到他带兵出了天权,天权就已经不是他的了,那人既然有手段致慕容黎死,必然也早就安插心腹进入天权。天权,马上也会变天。”
得到这样肯定的答复,那人也静下心来,持壶倒了杯茶喝下,才缓缓道:“不知大人有何计策?”
赵大人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纸诏令,交给那人轻声道:“这是调用被慕容黎收编的私兵诏令,我已盖了印信,你在禁军中随时策应,我带领其余私兵里应外合,万事俱备,只等东风一起。”
赵大人有些得意,慕容黎收编了他和各郡侯的私兵,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的私兵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调用,反而这部分私兵成了他如今的一步好棋,真是妙哉!
只等四日后,慕容黎亡故。
赵大人走后,那人悬着一颗心将诏令小心收好,正欲上床休息,冷光乍然亮起,就见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架上自己脖颈,只听来人森冷道:“想活命,就听话。”
那人双腿软,身子不小心摇晃一下,脖颈就淌出一串血珠,吓得七魂已出了三魄,哀声求道:“我……听话,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