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人啧啧称赞,杜瑶山抬头看去,西楼从那处转过身来,几人竟已帮他拾掇好了。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偏偏又将最明丽的一件衣衫给了他,桃红衫子在他袍子外头系得伏伏帖帖,连头都散开重新结束过,简单在脑后一挽。西楼向前走了两步,又转个身道:“能蒙住不能?”
杜瑶山顿时被“雪肤花貌”四个字击得昏,只觉眼前人步履翩跹,丽色无双,看直了眼,如坠梦中。
紫袖笑道:“大师兄从前头看还是男的,背过身去几能以假乱真。”
周围众捕快纷纷笑道:“人家费兄弟也是男人身板,却懂得敛步凝息,举止文雅,比你们两个都用心得多;一旦坐下,少出多少纰漏,也能唬住人不是?你两个在那里叉腰瞪眼睛,大说大笑,要么像幌金绳捆起来的孙猴子,要么像偷了龙女衣裳的黑鱼精……”怕被杜瑶山骂,便都不敢再说。
杜瑶山却丝毫没有责骂之意,旁人说甚么,也只是十句只听其一。心里只想着:“他穿了女装,也依然是个男的。我到底是怎么了……”忽然手臂一痛,原是紫袖催他快走。
当下三人便分了三路,杜瑶山庆幸西楼不晓得实情,糊弄过去就是。便按照危险程度,自己去头一家,紫袖、西楼依次去另外两处。
一连两日,风平浪静。第三日早上,众人便有些懈怠了。杜瑶山在捕房又叮嘱一遍道:“这贼厮鸟数日来都没动静,极有可能是在虚耗我等精力,千万不得疏忽,务必一切如旧,只严不松。”众人这才答应,依照此前分派,各各就位。西楼动身前,看杜瑶山走了,却逼着紫袖互换了位置。
杜瑶山身在堂屋,将院门开着一半,不时留意着院中动静。今日已是第三天,嫌犯再不来,他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已离开池县了。一时乍起耳朵听着外头,一时又想西楼这会子不知在做些甚么,还要与家中大嫂搭话,心烦意乱。
终于熬到午饭时辰,刚端起碗,忽然听见“呜”地一响。“来了!”他捉刀而起,一跃到了院中,便要与人厮杀。
可院中哪里有人影?
“呜——”空中仍回荡着长长的响声。
是哨箭。
随后紧接着又是一支,竟是接连两响。杜瑶山大惊失色,心一沉到底,暗道:“坏了!”仔细辨认方位,那哨声当是紫袖的。
他冲出院门,交代守在外头的众人进院看守,随即窜到街口,拉过早已备好的马匹,风驰电掣般奔去。
万万不曾想到,竟然真被西楼说中,自己猜错了。如果不是三人分散,今天也许又要赶去收尸。他始终认定自己去的那处才是重中之重,几乎便是胸有成竹,此刻脸上火烧火燎,心中急不可待,只盼紫袖动作快些,不要放走了贼人。
他骑马上了大路,满心乱糟糟。忽然一匹马从斜刺里窜出,朝北边去了。杜瑶山一愣,慌忙看时,马上却是一个灰影。此时又有一人一骑从后奔来,马上人对他高声呼道:“快追!”
杜瑶山如遭雷击,那人穿着桃红衫子,手提长剑,竟是西楼。
他忙拨转马头,又急急扭脸问道:“怎么是你?”见西楼身上衣衫已被划破,半挂在膀子上,倒是不见血迹,心里方安宁了些,当即策马直冲。
西楼才想起来还穿着那件女衫,一把抓了下来道:“我和紫袖换了。那人果然会武,我一击不中,被他逃了。”杜瑶山此时悔愧交加,默默不语。
二人一前一后向北急追而出,半道逢着紫袖也纵马赶来,官马身高腿长,盯死前方那人,头顶夏日骄阳,一路扬尘滚滚紧追不放。杜瑶山冲二人叫道:“待会跟在我后边!”
未出城门时,三人不敢尽力催马,待出了城,便肆意狂奔起来,与前头一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杜瑶山扬声喊道:“兀那贼子,快快下马就擒,尚能……”
话未说完,已听前方那人笑道:“尚能减轻罪责?哈!都是骗鬼的话!”只不停催马,直逃进北郊山中。
山路一转,只见一片树林横亘在前,那马丢在树下,人却不知去向。三人下得马来,打量四周,见不远处岩壁上有个山洞,只不知那人是进洞去了,还是进了林中。
周围静悄悄地,林中树多草稀,并无跑动声响,紫袖刚看了一眼费西楼,杜瑶山却道:“你们等在这里,我去洞里找。”说着便要过去,却被紫袖拉住。西楼径直转身,挺起长剑,奔了进洞。
杜瑶山边挣脱边道:“松开。”没想到紫袖手劲甚大,只是不松,面色便沉了下来。紫袖忙道:“别急,我师兄比你敏捷。”说着便撒了手,向林中张望。杜瑶山却一直盯着山洞,只片刻,西楼便从中出来,紫袖即向林中奔去。
树林占地不小,水土却差,尽是些枯木,又细又干。三人各执兵刃进了来,便放慢脚步,向前搜寻。紫袖打眼望去,只寥寥几棵大树后藏得住人,暗自将内息催到极致,耳朵一动一动地,在穿过树林的风声当中辨别呼吸,忽闻杜瑶山道:“若他就在这……”后头却戛然而止。
紫袖侧身看去,费西楼从后伸出手来捂住了杜瑶山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住口。”紫袖自己当初这样做,被他揪起来一把扔出屋去,现在生怕西楼被打,却见杜瑶山老实得很,仿佛不会动的木头人一般。
紫袖便不再看,径直向左前一棵大树掠去。人未到跟前,忽然听见“哗”地一响,劲风扑面而来,力道大得很。他吃惊向后急闪,一直退到几丈开外,似是一块木头从身侧飞过,眼前却没有人影。刚站稳,脚下被甚么东西一拦,猛地倒在地上,随后不由自主滑了出去。
马蹄声响,他脚腕生疼,一根麻绳从长草中直直绷了起来——他竟然被那马拖着,向树林深处疾驰而去。
事突然,西楼和杜瑶山惊呼出声,眼看紫袖在草中飞快碾出一道沟来。尚未去追,只听有人尖声长笑,从树后冲出,站在两三丈之外,傲然道:“太慢,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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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在修改前面的部分,准备调一下剧情的顺序,让情节更紧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