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娘亲要走偏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支狩真眉头一挑,便要作。
“世子,想要你娘亲堂堂正正进出侯府,就要忍得一时荣辱。”王夷甫深深看了一眼支狩真,正色道,“无论偏门、正门,不过是区区两扇朱砂铜浇铸的大门,你大可不屑一顾,洒脱离去。然而从此之后,你休想再入士族,一览这世间最巅峰处的无限风光。今日,你可以仗着资卓绝,羞辱潘安仁。可来日他正式拜入道门,只需动动嘴,就有无数修士抢着羞辱你。”
“安儿,照长史的话去做!”赵蝶娘面色一沉,“今日你选择在江上锋芒毕露,就要有始有终,怎能半途而弃,令人看轻你我母子?”
“可是——”支狩真拉住赵蝶娘的袖口,兀自忿忿不平。
赵蝶娘轻巧甩动了一下水袖,脱开少年,移步绕行:“我年少学艺之时,跟过一位梨园大家。她告诉我,在众人追捧之下,把戏唱得有头有尾并不稀罕。若是唱到一半,台下没人看了,还能把戏唱到底的,才叫大家。”
“世子,原老太君和族老们都在等你。”王夷甫不失时机携起支狩真的手,拉着他进入侯府。
庭院重重,松柏森森,一路曲水不绝,泛着幽暗的冷光,从幢幢亭台水榭之间穿绕而过。
王夷甫介绍道:“这里的水是从秦淮河引流而来。”
支狩真走在曲折迂回的水廊上,凉风呜咽,一盏盏暗红色的八角宫灯映得远处碎影浮动,竟似有几分幽僻凄冷。“诺大的侯府怎阴森森,看不到几个人?”
“以前倒是人多热闹。”王夷甫道,“六年前侯爷从梦道带伤而归,为了静心疗伤,辞了许多闲杂帮佣。如今府里只剩下几个丫鬟、老妈子和护卫。”
“梦道?我听说过,里面奇珍异宝秘笈无数。”支狩真撇撇嘴,“他倒是运气好。”
“梦道凶险奇异,与人间道迥然不同,世子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王夷甫顿了顿,颇有深意看了支狩真一眼,“其实,进入梦道也不全和运气有关。对于世家子弟而言,如今的梦道再非遥不可及了。”
支狩真讶然道:“你们找到了梦蝶的聚集?”
王夷甫笑而不答,他虽是王氏族人,但隶属旁支,想要力争上游,道途有望,除了族中帮衬,还需凭借己力。现在对支狩真暗中示好,透露一点高门隐秘,未尝不是存了一点私念。
支狩真略一沉吟:“永宁侯养伤养了六年?”
“侯爷在梦道遭遇凶物,一时大意被咬伤,至今未能痊愈。”王夷甫停下脚步,郑重其事道,“世子,一旦认祖归宗,你对侯爷的称呼可要改一下,绝不能如此轻慢。”
“再说吧。”支狩真不以为然道,二人绕过优雅飞翘的栖霞轩,幽邃荫翳的锁雾楼,水木清华的漱玉台,芬芳袭人的漪香园,古色古香的文渊……穿过无数回廊、曲桥、竹林、假山、药园、花苑,最终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厅堂前。
“世子,一定要三思而后言。”王夷甫再三叮嘱,才入内禀报。
过了片刻,一个身穿彤云绣麒麟白金袍的少年大剌剌走出来,高高昂着脑袋,两眼上翻:“你就是那个什么白马郎?”
支狩真看了他几眼,道:“我记得前人有一句名诗,‘鹅鹅鹅,曲项向歌。’而今算是见识到了。”
少年脸皮一僵,气道:“不和你这村夫计较。进来,老祖宗和族老们要见你。”
支狩真施施然走进大堂。一名银老妪手执一根凤头拐杖,端坐太师椅,气宇沉静,高踞上。她皮肤白皙光洁,嫩如婴儿,美目明澈犀利,全无一丝老迈之态。若非满头银,支狩真以为她尚是双十年华。
一头雪白的仙鹤立在老妪身后,丹顶如火,姿态神骏,亮晶晶的目瞳盯着支狩真,骨碌碌转悠,闪烁着一丝顽童般的狡黠。
一个清矍老者手捧茶盏,位于老妪下。十来个白须飘飘的老头、老太坐在两侧,目光齐齐投向支狩真。
王夷甫道:“老太君,太丘族长,诸位族老,他就是今日勇挫潘氏气焰的少年白马郎——原安。”
“且慢。”一个短根根竖起,犹如刺猬的老者喝道,“现在说他姓原,还为时过早。”
“没错,光凭那个戏子的几句话,怎能轻将他归为原氏?先滴血验亲,查明正身,其它容后再说!”边上的彩衣老者拍了拍椅子扶手,语声尖利刺耳,听得人心烦意躁。
其他族老纷纷附合。原太丘点点头,看了一眼原老太君,沉声道:“来人,滴血认亲,验明正身!”
“等一下!”支狩真眉头一挑,高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