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盛铎把“电话”比划在她耳边。
“地下室里,有通向外界的通道,对吗?”她问。
柳灵杰父亲呵呵一笑:“呵呵,果然瞒不过林小姐,这是你给我的生路吗?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为你做,我们柳家的信誉还是有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或者对你本人,葬礼,香烛,排场,你想要什么,只管提就好。”
她捂住“电话听筒”对两个孩子说:“你们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舒小通摇头,盛铎说:“系统无法监测到出口,系统被困在这里。”
她明白了,出口是对活人而言的,对两个死在这里的孩子来说,这几乎就是她们的场景,是死在这里的绝境,因而徘徊在这里无法解脱,唯一能找到出口的大概是自己,她是徘徊者,可她到底能不能真的出去呢,毕竟现在算是“林栖之”。
松开捂着“听筒”的手,对那边颤着声音说:“我有所求……我有所要……我死得很苦啊,柳先生……”
“是是是,这一点我们也理解,我也愿意赔付相应的价格……”
“我无法离开这里啊……我只能永生永世地在这里徘徊下去……我也不想的啊……”
“啊,这一点,倒是我不太知道,请问需要我做一场法事吗还是怎么……”
“放我走啊……”
“这个,请问我该怎么放你走呢?”
“把出口告诉我。”
“这,或者,我带路?”那边也迟疑了,谢水流一边观察着男人的表情,一边紧急换了一句话:“我无法到达地下室啊……我好疼啊……”
一边压低声音让盛铎在仅剩的一片led屏上播映出了一张“林栖之尸体”的图,写实地呈现了林栖之被剖腹挖心的过程。
男人说:“那,那要不这样,我,我把我家的平面图……我拿出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自己出去的?还是说我家有什么法器阻碍了你的路?”
不老实。谢水流说:“你给我吧,或许……这将成为我的出路……是你们,是你们把我囚禁在这里,你们这该死的屋子,汇集了多少亡魂……都在这里徘徊……”
眼神示意,电话挂断,楼上响起一阵悦耳的儿童歌曲。
“……花园里的花朵真鲜艳……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都……都……”
卡壳声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剩下的:“笑……笑……开……颜……”
男人起身对着四周说:“我去书房找一下,请等我一下……”
他上楼去了,谢水流让盛铎跟上去记录那个平面图,如果对方不老实就在全屋放:“死了都要爱”的第一个字,一直卡卡地播送着。
自己转而抱着舒小通这个人型打火机往地下室去,轻轻捂住小孩的脸:“没事的,一会儿我们会放起大火,把他们都烧死,好吗?现在先睡一觉吧,老师想去看看坏人是不是逃走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作为“谢水流”也已经不再无辜了,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过去,她也推测这里是场景,死去的人已然死去,柳灵杰不死,罪孽就到不了自己身上。她不知道林栖之当时做了什么,她自己也意识到“火灾”是个结局,哪怕中间是“罪孽”是“恶”,却因已经发生了,所以,她心安理得地复刻了这件事。
若非如此报应,不能解心中恨,她希望当初林栖之做的足够狠毒,否则经此事成为红衣的代价就太过沉重。
东郭先生24
谢水流对这里是【场景】的推测已经落锤。
在场景内,这两个小孩可以跨过物理上的门自由行动,但因为怨念在此,有一个看不见的门困住了他们,无法离开柳家公馆,一直在这里徘徊。作为“林栖之”,不管不顾地把火放了把这一切焚烧了才对,作为“谢水流”却想着还是要把两个孩子带走。无法通过【鬼信物】,就只好用笨办法,结果尚未可知。
于是自己做事也矛盾起来,顾此失彼,什么都贪婪就什么都做不好。
此刻,这里是真实,还是虚假?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内叩问。
就像第一次透过那薄薄的纸钱中孔,看见自己所住的地方已然一片疮痍。没有接过那片纸钱的李姐来说,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在李姐看来的真实都是,一切如常。真实和虚假是拓在一起的两张纸,被水浸湿,分不开彼此。
而这里的柳家公馆是虚假的,多年前已经被烧尽,现在是一片办公区——她明知如此,却因身处其中,而不由得相信这就是真实,说来也是巧,大火是头尾相衔的蛇,即便纵火者不同,她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些不能与人说的玄妙,再想起傀夫人起初的另眼相待,她心底的猜测如雾聚散,捉不到形体,也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说出。
她走到地下室门口,看见柳灵杰的母亲正在拍门:“小杰,小杰,是妈妈呀,你让我进去……外面闹鬼了!”
门却岿然不动。
或许这地下室建造之时就有格外的功用,墙体与门格外厚实,也或许是为柳灵杰的行径打造,足够隐蔽安全?她出来时,地下室门口还有格外的隔离间,用以消毒,清洗身上的血渍,换洗衣服,鞋子,确保不会把血污带到楼上来。
于是,也不知道柳灵杰是真的没有听见,亦或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爱好中无法自拔,做母亲的反复叩门都没有回应。谢水流怜悯地看着这个女人。
舒小通发现快要进入地下室了,把脑袋狠狠扎在她颈间,她安抚着小孩的后背进入地下室,柳灵杰正在欣赏这满屋的杰作,坐在椅子上,他还那么小,恶得天真纯粹,如果只看他的神情,还以为他还看航模,博物馆,星空,但视角一转,是尸体,残肢,动物碎片,还未孕育成型的胎儿,密密麻麻的罐子,他把这些当做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