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萧山雪是那个放出来的。
左右也没其他办法,祁连默默爬上车斗。那里头放着好几口极其严实的木板箱,最靠驾驶室的那个还没有封盖,里边放着一瓶清水丶几个面包和几卷绷带,还有一管抗生素,勉强够塞下一个人。老秦见他犹豫,抱臂对着那口木箱子扬了扬下巴。
「板子有缝,憋不死你。」
连拉货带折返住宿区,短短一截路程不过十分钟。祁连躲在黑漆漆的箱子里听着老秦跟守卫说了什麽,紧接着就被顺利放行。马车停在宿舍楼下,来来回回卸了五六趟货之後,终於轮到了祁连的箱子。
木箱一晃,被老秦扛上了肩膀。
祁连一米八五一百四五十斤的人,竟然像端酒一样被端上了楼;而两人不过一个木板之隔,脚步声和敲门声无比清晰,可祁连连他喘粗气都听不见。
挨他一拳真的会原地暴毙吧。
刘毅开门後问了句是什麽东西,可还没等祁连开口,老秦便当机立断啪地把箱子摔进屋里,惊得几个燕宁站的哨兵直接拔了枪。高大的男人对那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熟视无睹,进门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祁连狼狈不堪地从箱子里滚了出来。
第41章情义皮囊
祁连本就带伤,被老秦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活像个没扎紧口就掉在地上的粽子。等他终於坐在另一张床上回了魂,大部分开放性伤口都已经重新处理了一遍,其他人不知什麽时候涌了进来,眼巴巴地盯着他。
那些眼睛像是鬼火,看见三席哨兵和站长的亲侄子就像孤魂野鬼见了神佛,巴不得他们来度化自己成仙。
祁连一向是不拿这些小心思当回事的,可他们如今的样子,却更像是活人见了鬼。
他们似乎没有预料到祁连会独自回来。
这群人都是哨兵里的精英,背後被人盯着监视,眼线处处都在,怎麽可能不知道场面有变。
或者说,他们为什麽不认为会有人回来?
一群哨兵围着祁连,希望他给出答案。
祁连自欺地以为那些或迷茫或愤怒的眼神是针对地塔的,这些热血青年一定会跟他一起拼个鱼死网破,把身陷囹圄的战友们救出生天。可等他将事情原原本本讲完,意料中的义愤填膺却没有出现,几个年轻些的哨兵不断瞟着刘毅。
他们沉默了许久,赖在房间里不走的老秦都快打起了呼噜。凝滞的气氛成为笼罩在落水狗头上的乌云,刘毅在雨前的低气压里一锤定音。
「祁哥,我们不能去救。」
此话一出,几个城府不深的长长出了口气。
刘毅似乎在短短的几天内便成了这七八个人的主心骨,与站长的裙带关系让他成为值得攀附和结交的人。
祁连是燕宁站的老资格,带队行动的时候他们顾忌着还算收敛,可他一走,刘毅兜里都换上了当地特产的顶级雪茄和名牌香菸,房间里还堆着好几个吃空了没洗的饭盒。
身边有的人还在看祁连的脸色,可一个字都不敢说。
「为什麽?」祁连按捺心里的火气,「不能去救是什麽意思?」
「祁哥,你身上带伤,行动不方便。而我们又用不知道场地里的位置,要我们按照你的描述重走一次时间根本来不及。何况林子里只是几个小队,林子外边才是大部队,这麽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哪里能脱身?硬打硬拼伤亡更大。」
刘毅站起来给他端了杯水,祁连没接,那杯水便被放在了桌面上。
祁连虽然是笑着说的,可眼神却冷了下来:「照你这麽说,一场竞赛牺牲五个人,算是可以忍受的伤亡范畴?」
「祁哥,他们未必会杀。就算杀了,那也是站长要处理的事情。站长出发前要我们一切以大局为重,不是让咱们十几号人去硬拼人家几十号。」
祁连无动於衷,他倒要看看刘毅这张嘴能说出什麽花儿来。可对方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扫了扫身边兄弟们开始心虚的神情,再去讲什麽大局为重已经不太合适了。
借着站长的东风,刘毅要从此刻开始站稳脚跟,才能带着一批新生力量回去加入站长的阵营,现在身边的人就是他未来的兄弟。
就算是祁连替他顶过罪,就算是阴间组带他出过任务,就算站长嘱咐过他照顾天枢,这些都无所谓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刘毅清了清嗓子。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兄弟们在这儿都是为了前程,老人不死新人就上不来。为了这个机会,咱们这群兄弟谁不是玩命拼来名额,等着升官发财娶媳妇的?谁也不想有命来没命回去。祁哥你对兄弟几个有情义,你回来了,哥几个不把你交出去就算是公平;可几个哨兵被吃了,那就纯属他们命不好,搭上我们没必要。」
威胁似的交易提完,刘毅话锋一转。
「话又说回来,天枢是个靠睡谋位的跳梁小丑,除了你们高位的人没谁待见他;而萧山雪说到底只是你的结合向导,跟咱们兄弟,哪有半毛钱关系?这话说出去,祁哥恐怕是要被背後戳脊梁骨的。」
这话的矛头够明确了。
名利和公理博弈原本是胜不了的。那就泼脏水,那就扣帽子,祁连是不是这种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的义气蒙羞,证明祁连也是个为私不为公的坏种!
谁都没替祁连说话,一群哨兵像突然吃了哑巴药,该看天的看天,该望地的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