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好好还吧,”
她从未这般轻松过,母亲的仇已报,丰臣的仇也报了,兄长涵回到楚郡,再没有任何忧虑之处。
生活头一次亮堂堂,简直不敢置信。
琢磨来,琢磨去?,又打个哈气?,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推门?,想是丰臣回来。
睁开眼,并不迎出去?,脸冲着里?面,偷偷捂嘴乐。
等对方脱下外衣,来到榻前,刚掀起?帷幔,她便砰地?一下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脖颈,下巴撑在他的肩膀,温柔附耳,“夫君,你回来了。”
丰臣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动弹不得,他以为她睡了,怕把人家吵醒,原来在等着自己?。
手顺势搭在腰肢,把人轻轻放入榻中,看对方今日施了粉黛,头上插着金钗,纯衣纁袡,浅绛衣缘,本就是生得艳若桃李,被肃穆的颜色一衬,愈发美艳诱人,倒让他不敢细看。
“你还不睡,不累吗?”把被子给她盖好,柔声道:“该早回来的,不过外面人太多,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客人,安国上下看着也没多少人。”
姒夭噗嗤乐了,“还不都是来凑热闹,晓得我?夫君厉害,要巴结呀。”
一口一个夫君叫着,丰臣听着发晕,虽说?以往做戏,倒也会喊,可如今真情真意,语气?的转变是人都听得出来。
俯下身,把头埋在她颈弯,鼻息落下,惹得姒夭痒,伸手推一下,“身子好沉啊,可别说?要这样睡,给我?压坏了。”
丰臣环在腰间的手却愈发收紧,“不过抱一会儿,看夫人喊叫的。”
姒夭不再挣扎,乖乖被他搂在怀里?,“不能太久,我?累。”
“我?也累,累得很,不过值得。”
声音越来越低,气?息微弱,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能出什么差错呐,今日大婚,对面是她的夫君,新?婚之夜该如何度过,姒夭从没想过,但只要与?丰臣,无论怎样都好,也不是第一次耳鬓厮磨,只想让他好好休息。
“躺下来睡吧,被子都盖不好,我?倒没事,你在上面着凉。”
对方没应声,身体微颤,让她心口骤紧,“哎呀,怎么现在就冷吗?”
伸手推不动,只得用上劲,方才看清对方面容,额头满是细汗,气?息不稳,明显有事。
“怎么了?”反手搭在他的手腕,摸着脉搏起?伏,惊得脸色苍白,“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是不是有人下毒,或者酒不对!”撑起?身子,要从榻上挣脱,“我?有药,你等着,让甘棠和段御右都过来。”
却被丰臣双臂揽住,“别动,我?一会儿就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要给我?点颜色看,很快就能过去?。”
姒夭着急,“谁要给你颜色看,什么人!”
对方不再说?话,仍然俯在她身上,轻轻喘息。
她拗不过,只能将?指尖再次搭上手腕,感受着脉搏渐渐平稳,看来对方说?的对,幸亏无碍,可心里?仍旧发慌,谁能这样大胆,居然明目张胆往食物里?下药,如今丰臣还没上朝堂啊,将?来若是封侯拜相,开始什么变法,日子该如何过。
这样想着,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将?人紧紧搂着,喃喃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做官了,与?我?开铺子赚钱也不会少啊,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命值钱,这地?方太吓人,虽说?在齐国,你也得罪不少人,但那会儿有两大家族做后盾,到底无人敢动,安国民风彪悍,深不知底,我?真怕你哪天稀里?糊涂就没了,何苦呐。”
听身上人不回话,也不逼他,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们读过书的人,尤其这个学派,那个学派的,都要实行自己?的学说?,济世救人,对吧,可依我?说?,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谁呀,就算你做出一番天地?又如何?自己?日子过不好,还能管别人,改革家多的是,善终的有几个!”
不由又想起?在楚国变法的令尹,死得凄惨,大概触景生情,眼眶也热了,“我?可不想你万劫不复,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怎么不能过安稳日子啊,咱们大仇已报,正是该逍遥的时候。”
不知一个人嘀咕多久,听外面灯火炸个响,对方始终没回话,但她知道他没睡着,人睡着身体沉,自己?不可能承受的住。
半晌瞧丰臣睁开眼睛,柔情在眼底荡漾,幽幽道:“殿下,给我?唱支歌吧。”
君子好逑(八)
平白无故让她唱歌,姒夭揶揄:“我看你是好了,还?有心情听歌。”
探头看向帷幔外,屋里渐渐亮起来,已快天明,劝道:“睡吧,今日肯定没?人闹,等醒了?,我?让甘棠给你唱,她会的比我多。”
“只想听夫人的——难道不成吗?”
突然可?怜兮兮,方才被人下药,这会儿刚缓过来,脸色依旧苍白,只有脸颊染着一丝红晕,叫人怎不心疼呐!
姒夭想了?想,咬住嘴唇问:“那你——要听什么,我?可?只?会几支歌谣而?已。”
“只?要夫人唱的便好。”
她琢磨着,眉眼染上笑意,樱唇轻启,曲声悠扬。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1。”
清轻柔美,荡在晨起迷雾中,扰人思绪万千,丰臣默默听,半晌问:“何?处来的歌啊,音调与中原大不相同。”
姒夭歪头笑,“原来也有我?们大才子不晓得的东西?呀,你不是连虫鸟文都能认出,也难怪了?,这首是民间小调,叫做春歌,我?刚才用的吴语,你长在齐国,肯定没?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