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青年缓缓地道,“降谷先生,”他的声音庄严而郑重,“这是藤原女士托付我转交给您的。”
降谷零颤巍巍地立起身来,沉默地走到那人跟前,接过那个瓷罐。
比想象中要轻,又比想象中要重。
青年又递给他一封信,然后弯腰说了声“打扰了”,就转身离开了。
降谷零像是捧着无价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才惊觉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汗。
降谷零看着她留下的瓷罐子,半晌没有说话。
那是他们还在组织时,有一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去预定的骨灰盒。
还挺贵。
还记得她说,干这一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谁有那个功夫去捡你的尸体啊,哎,浪费了。
结果到底还是没浪费。
罐底恰好压到了放在桌上的纸张的一角。他轻轻抽出那张纸,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忽然就将它揉成一团作势要丢掉。
又收回手来,只甩到桌子的另一边。
是他今早刚刚写下的购物清单,他打算去买回来做她提起的想吃的菜。
降谷零撑着桌子起身,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回来时手上端着一个酒杯,酒液在其中轻轻地晃着。他郑重其事地把酒放到罐子跟前,这才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瞧,是你的波本。”
他又笑了笑。
“不过你不能喝哟,伤肺,也伤身体。”降谷零静默片刻,像是在思考着该如何组织语言,“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瞒过工藤家的小姑娘买回来,本来是打算今天悄悄和你一起小酌一些的。”
他只觉得坐着的这把椅子太硬了,像是要硬生生地折断他的脊椎。于是起身走到沙发上坐下,抱着那个瓷罐,打开来瞧了一眼。
口中喃喃着,“真奇怪,我好像还能听见你的声音。”
初次见面时,她懒洋洋地转着手里的枪,说,你就是最近名声大震的那个波本?长得还不错嘛。
一起出任务,遭遇埋伏,她几乎奄奄一息时,撇着嘴对他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
后来,他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和她交往,无数个夜晚,他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心里总是有些撕扯般的疼痛。
正义的公安警察和黑暗的组织成员,如何能有未来。
可他也知她从小生在组织,本就是无可奈何。
她几乎将他一脚拖进地狱,然而最后时刻,她又拼尽全力将他推了出来。
她说,让波本和她一起下地狱吧,至于降谷零,他应该属于光明。
再后来,组织覆灭,她不知去向。他于是动用了自己的权力抹去了她的存在,从此也在心里抹去了她的存在。
再再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她,身边的人都以为,他要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但没想到两个人都变成了老爷爷老奶奶,她却悄悄搬到了他家隔壁,每天都要来蹭一顿晚饭,却说什么也不肯搬过来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