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平魂魄出窍,准备与林照雪他们离开时,还能听见母亲在外小声吩咐着下人们做事轻些,莫要打搅了少爷睡觉。
林照雪瞥了李康平一眼,见他苦笑了下,眸间划过一抹黯色。
甲一察觉她的异样,向她投去个疑惑的眼神,林照雪摇了摇头,甲一也没有深究。
有了李康平带路,他们很顺畅地便到了一座庙宇前。
林照雪仰望着原本那被人随意扔在角落,经过时光腐蚀,变得坑坑洼洼有些恶心的匾额,焕然一新地高挂在门屏上,心情很是复杂。
方才走到一半,她便发觉这条路越来越眼熟,直到站在这里看到那牌匾上的字,她才真的确定——原来时闻风的老巢就藏在这个她来过无数次的神女庙
可是眼前的神女庙全然不似记忆中那般破败不堪。
碧瓦朱檐,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又不失庄严肃穆,门前甚至还种着一大片盈盈盛开的白月季。
时闻风应当是笃定不会有人能够闯入这里,庙宇的门大打开着,林照雪站在外面都能一眼瞧见殿内正中央伫立的,那尊巨大的神女像。
“为何不一样了?”她红唇微张,恍惚地问出这句。
“不对劲,此处居然一点阴气都没有——”话还未来得及说完,甲一的神色便猛地一变,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他半眯着眸环视一圈,最后定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在林照雪和李康平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长臂一甩,勾魂索蜿蜒而出,宛如深海游曳追击的黑龙。
那东西或是察觉以己之力并不能与甲一抗衡,起了逃窜的心思。
于是林照雪目瞪口呆地看着角落灰黑的“影子”开始飞快移动,而径直冲去的勾魂索也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紧咬在“影子”的身后。
最终还是甲一胜了一筹,勾魂索往后一收,便将那东西送到他手中。
“这是何物?”林照雪凑近了,只看到一坨漆黑的胶状物在疯狂扭动。
“地缚灵。许是经过玄鹿喂养,魂体才变得如此澄澈,身上的鬼气连我都难以察觉。”甲一抬眸看向她,“你此前应是进了它的鬼蜮,所以才会一无所获。”
“为何我们这次没受影响?”
“阎王特地去了一趟上界,请了个法宝给我。”他从衣襟里扯出块通体净透的玄玉。
林照雪凝眸,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那大人此前怎的不去请?若是早些去了,兴许早就寻到此处,免去此后诸多百姓遭难。”
甲一愣了下,无奈摇了摇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阎王曾多次前往上界,得到的皆是一句时机未到。”
他平静地解释完,不知从何处掏了个布袋子出来,正打算把地缚灵塞进去,手腕就被林照雪按住了。
“我们的目的是找到时闻风,师父现在把它收了怕是会打草惊蛇,而且有地缚灵在,生人难以入内,也免得他们无意间撞破此处玄机,招来杀身之祸。”
甲一觉得有几分道理,慢半拍地点了点头,手上力道一松,那地缚灵便咻地一下蹿得老远,没入一片树影中,瑟瑟发抖地紧盯着他们的方向。
今日秋高气爽,阳光正好。
白色的月季染上了淡金的光辉,犹如繁星般点缀在深绿色的低矮灌木丛中。
它种植的数量之多,范围之广,若非中间还留着一条专门打理出来的小道,便会好似一条繁丽的花河将整个神女庙与外界分隔开来,只能遥遥相望。
林照雪还是第一次看见传说中天元神女的真容,她率先迈步朝着殿内的神像走去,甲一紧随其后。
“你们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吗?”默默跟在最后的李康平怯怯道。
林照雪脚步一顿,鼻尖耸动了几下,视线投向脚边的月季:“是这些花的香味。”
“不对。”甲一眉心微拧,蹲下凑近了探闻。
林照雪观察片刻,发觉他的注意力并未在月季上停留,而是放在了灌木丛下的泥土上。
果不其然,甲一伸手捏了些许,碾开了放在鼻尖下一嗅,脸色瞬变:“尸香。”
尸香?
电光火石间,林照雪忽然想起了此前楼怀川讲的关于何芷遇难的经过,那个处理尸体的车夫不就曾说过在尸体上闻到了一股香气吗?
“花香味太浓了,所以我一开始未曾注意到,抱歉。”甲一蹲在那里,垂着眸,无措地抿了抿唇,像是在懊恼自己的疏忽。
“没关系的,师父。”
林照雪安慰了句,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想捏点土闻闻这所谓的尸香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怎料她的指尖方才触碰到那湿润松软的泥土,整个鬼便是狠狠一震,从尾椎到脑仁都在颤抖。
短暂的失神后,她已然顾不得自己爱洁的习性,格外粗暴地将碍事的花朵和灌木连根拔起,扔到一边,徒手便开始挖了起来。
甲一和李康平皆惊疑不定地看着林照雪,而有幸见证她上回差点化怨鬼的李康平熟练地躲到了甲一身后,死死扒着人家的袖子不松手。
“她、她又要变了吗?”
甲一没有理会李康平:“癸一,你怎么了?”
他见她虽双目赤红,浑身颤栗地跪在地上,躬着身子一抔抔往外挖土的模样有些疯癫,但额心的朱砂痣并未有警示的预兆,应当不是又失控了才对。
“我、我在下面我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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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听闻楼兄有个天生道骨的父亲,如今一见,伯父果然仙风道骨,不同凡响,让晚辈心生敬仰。”
马车上,楼应鸿阖目不言,走了这么久,甚至连动都未曾动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