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准你这么说我老婆的?”楼轻鸿对着楼照林的嘴巴比了一把手枪,“击毙你的嘴。”
楼照林快要受不了了,额角狂跳,他好想把连星夜的眼睛捂上,简直没眼看。
吃个饭闹腾腾的,是连星夜的家里从未有过的光景。
连星夜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那种熟悉的已经爬到他后脑勺的阴湿感再度袭来,缓缓流进他的喉咙里,让他胃中隐隐作痛,嘴里那一点点久违的甜味也消失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泛滥的阴暗和卑劣。
在别人一家人最快乐幸福的时刻,他竟然在恶劣阴毒地想——
如果你们知道你们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同性的男生,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如果你们知道你们的儿子被他抢走了,你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对他这么温柔友好吗?
唐兰茹的目光往连星夜嘴唇上的红瞥了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说:“你们现在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是要多长长身体,看星夜小朋友,这么瘦,明显还在发育,楼照林,你别太过分,把人欺负过头了。”
连星夜满脸迷茫。
楼照林愣了愣,缓缓张大嘴巴,惊恐地扫了连星夜一眼,连忙捂住连星夜的耳朵,着急忙慌地说:“妈妈,你说什么呢,我还在追呢!”
虽然他刚跟连星夜亲了嘴,但连星夜分明还没有答应他的表白!
唐兰茹傻眼了,看楼照林那一副为爱疯魔的模样,他还以为早成了,顿时竖起眉头:“怎么回事啊你?有没有出息?看你爸,当初对我一见钟情,一周到手,一个月领证,多有效率,再看看你,个不争气的,都不想说你!”
楼轻鸿轻咳一声,淡定而骄傲地微抬下巴,抿了一口茶。
楼照林憋屈极了:“你别管我,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而且哪有人当着人家的面说的,不想帮忙也别帮倒忙啊!
场面又吵闹起来。
连星夜愣了好久,后知后觉唐兰茹刚刚在说什么了。
他嘴巴微微张开,突然哑口无言。
他震撼无比。
或许是他太没见识吧,他想象不出来,原来有人可以幸福成这样。
真可笑,他竟然还阴暗地以为楼照林的父母可能会生气,还真是自己龌龊,便看谁都不幸。
他终于知道,那种如冷血动物一样攀爬在他身上如影随形的恶心黏腻的感觉、那种像小虫子一样爬满全身想去抓挠又怎么也抓不到的痒意是什么了。
是嫉妒。
楼照林父母的出现,让他的不堪和可悲暴露无遗。
他嫉妒楼照林拥有相爱而开明的父母,嫉妒他拥有的幸福,嫉妒他获得的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家人爱着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对而已,但当他到了楼照林的家,以上帝视角窥见了楼照林成长过程的一小部分,才恍然大悟,真正的爱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他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从他见到楼照林的第一眼起,他就应该知道这人究竟过得有多幸福,从一株幼苗茁壮成长的模样足以看清那一方土壤的温暖与肥沃。
然而当他直面这种冲击,那种他从未有过的东西、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东西、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东西,对他人而言,仅仅是像呼吸一样的日常与触手可及,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他心里最后那一点点微弱的侥幸也被碾得粉碎。
楼照林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种残忍,衬托着他的鄙陋,他的自卑,他的不幸。
但他本可以不用清醒的,本可以一辈子活在对父母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幻想中。
是楼照林擅自叫醒了他。
光是抬头看一眼,他就能心碎。
他嫉妒着楼照林的幸福。
石头
连星夜以为妈妈再见到他时,肯定会骂他,然而徐启芳从屋外进来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星夜啊,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伤到哪儿了?疼不疼啊?”徐启芳红着眼睛上下摸索连星夜的脸颊和手臂,把他翻来覆去地看,满脸的焦急和关切。
连星夜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副样子,一下子愣住了。妈妈抚摸他脸的手触感好陌生,就像陌生人的手,触碰他皮肤的时候几乎让他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但是好温暖,他舍不得放开。
“这孩子,该不是被打傻了吧?”徐启芳见连星夜半天不吱声,眼睛蓦地湿了,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那个杀千刀的连文忠!我让他去看看孩子情况,没让他打孩子啊!就算孩子犯了天大的事儿,也不能说打就打的啊!我的心头肉啊,连文忠这是在挖我的心啊!”
“妈妈,我没事。”连星夜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滚出来,鼻腔一片酸软。
“还说没事!没事你哭什么啊?是不是疼坏了啊?妈妈要心疼死了……”
“徐女士,我们先进来说吧。”唐兰茹轻轻扶着徐启芳的后背,带她到客厅坐下。
徐启芳一边抹眼泪一边满脸羞愧道:“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在场,孩子真要被连文忠那个王八蛋打废了!天大的事儿,不能回家再说吗?怎么能在学校说动手就动手呢?还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这让我们家星夜以后怎么有脸见同学啊,星夜还要上学的啊!”
连星夜身体僵了僵,脑子也懵了,脸上缓缓升起一片滚烫,下意识羞耻地低下头。
楼照林一家子脸色都变了变。楼照林悄悄握住了连星夜冰凉的手,他早就发现了,连星夜他妈妈说话总是有意无意地给连星夜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