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如今听说她死了儿子,封夫人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她自己嫁进闫家二十多年,膝下无子,听到别人死儿子,自是没有那种钻心之痛。
好在丈夫对她很好,这么多年,一直相敬如宾,她倒也很满足。
这大热的天,太阳又那么毒,封夫人不想出去,便吃了一些冰凉的莲子汤,又坐着看了一会儿的佛经,这才叫小翠搬了把椅子在廊下,慢慢的踱出去了。
此刻王姨娘已经在烈日下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了,她有功夫傍身,自不至于被晒晕、晒死,只是身子骨再好的人,在烈日之下炙烤着,又怎能好受呢?她的脸早就惨白惨白,快要支撑不住了。
王韵致,乃是闫老爷去年新娶的小妾。她也是武林中人,只是家中父母皆是功夫平平,她离家历练,来了山西,与闫老爷相遇。闫老爷不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却很体贴,拉着她的手诉苦,言说自己那大老婆是多么的不懂他,全世界只有她王韵致一人与他心意相通。
而且,他还是一个很有钱的男人。
珠光宝气阁藏着天下最多的珠宝,而闫铁珊也并不是一个吝啬的男人。他买来当季最美的鲜花装点她的发髻,又在其中缀以珍珠,只为证明自己对她的爱。
王韵致便铁了心的要嫁他。
母亲苦苦哀求她不要犯傻,父亲的脸色铁青,不住的骂她。可是这些都没有让王韵致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说,你们只看到闫铁珊是一个有钱却不年轻的男人,却没有看到他寂寥的心,他虽妻妾成群,却不过是为了找寻真正的知己。
她说,其实他不过是一个天真的男人罢了。
这样天真的男人,她又怎么忍心抛弃他,叫他继续与那离心的老妻相对无言呢?
她自是要拯救他的。
于是同家中断了联系,她就一个人被抬进了闫家。谁知不过短短几月,丈夫便越来越冷淡,越来越不耐烦起来。
韵致不明白是哪个地方出了错。她惴惴不安,惶恐不已。每次见闫铁珊来,都唯恐自己哪里做错惹得他不开心、不高兴。
有时还会懊悔是自己的小脾气让他逐渐对她失望了。
于是便拼命反省,拼命变得更乖顺,更像一朵解语花。
徒劳。
她很茫然,又很愤怒,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她难道同从前的自己不一样么?为什么闫铁珊的反应差距却会如此之大?她忍不住去质问闫铁珊,他却说自己很累,叫她不要烦他。
然后把她扔到了后院,再不管她。
夫人出现,叫她不要胡闹。韵致不听,大哭着要见闫铁珊,见夫人还是那样一副嘲讽的神色,便恶从心中起,尖叫着跟她说,铁珊同你一起时很痛苦!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根本就不懂他!
夫人笑了。
她说:“你错了,我当然是更懂他的。”
一点儿也不生气,一点也不恼怒,看着她那副样子,夫人反倒是非常自得、笃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她枯坐在自己的小院中,待到想出门散心时,夫人却说,既嫁进来了,再不能像以前一般没有规矩,该好好呆在后院里。
然后把她锁在家里。
韵致不干,要强闯,可是闫家这样豪横的江湖豪门,家中护院武功都比她好上不少。护院们见是失宠小妾,自是不会手下留情,几次下来,她就被打成了惊弓之鸟,再不敢想着跑。
夫人便对她说:“老闫这个人啊,你不了解他,他爱沾花惹草,不过为解闷,说的那些话,早不知道对几个傻姑娘说过了。”
韵致泣不成声,问她,那那些姑娘们呢,她们如今又怎么样。
夫人凉凉的扫了她一眼,道:“我们家中还有五个姨娘,你难道没看见么?”
韵致如坠冰窖。
而后发现,夫人脾气,也是不好的,对这些被丈夫骗进来的,傻乎乎的小姑娘们非打即骂,稍有不顺,便会招来一顿毒打。
而闫铁珊,即使当面见了,也不斥责妻子。
——这夫妻两个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年华已逝,却以折磨鲜花一样年纪的女孩子们为乐!看鲜活的、会笑会叫的女孩们变成骷髅、干尸,这才是他们的爱好!
仿佛夺去他人青春,自己就能回到豆蔻年华一般!
这个鬼地方,像华美的牢笼,像铺满宝石的死地,待在这里,迟早要被耗尽心气,郁郁而终。
可……
死又不敢死的。
苟活着又太过于折磨。
今日便是,不知是什么事情又惹得夫人不开心,一大清早就被几个健壮的仆妇拉扯出来,跪在夫人廊前直至现在。
见夫人出来,韵致慌忙伏下身子,泣不成声的求饶。夫人眯着眼,觉得很有趣的样子。骄阳似火,韵致的心却冷的发颤。
若是……母亲知道,自己现在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许是会哭瞎了眼,哭断了肠吧?
可是她却自己为了这天杀的“爱情”,把爹爹和妈妈都抛弃了!
韵致想着,不由的哭出声来,越想越伤心,哭的就越来越大声。
夫人仍然笑,看她哭了半日,忽的说:“大白天的,这样哭闹,成何体统,拉回去教训教训吧。”
韵致如梦初醒,大声求饶,求夫人原谅,她从此不会了。可是夫人虽爱看佛经,心肠却是黑的。
当天的晚些时候,小翠又来禀报,说是老爷看上了一个绿眼睛的胡姬,那胡姬没什么来头,许是初出江湖,有些傲气的。
封夫人笑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