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你能?拿得出多少钱。”
周遭嘈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无非是在说如何的艰难,而这一切不过是抬高筹码的说辞。
清秋飞快摘下腰间的和田白玉,莹煌灯光中和田玉质地温润,晶莹剔透,只?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
“谁找到狸奴,这块玉就归谁。”清秋扬声道。
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人会不卖命。
不识货的路人还在啧声,也有识货的已经在暗自搜寻,云露见状,跟着喊一句,“姑娘,这是老爷留给你的和田玉啊,只?这一块就值上百两。”
话音甫落,船舱内人头攒动,无人顾及摔在地上的妇人,云露元智分头去寻瞳瞳,清秋和绿柳往甲板去找。
船不知?行到了哪里?,船舱里?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人,去船艏找猫的一批人畏首畏尾地退了回来。
清秋扶着船沿,堪堪稳住身子,正要?迈出去时,绿柳出声拦道:“姑娘,过会再找吧,这会浪这么大,瞳瞳始终是一个畜牲,不值得姑娘拼命啊。”
“住嘴!”
绿柳打小?跟在清秋身边,从未听过她呵斥过自己一句,听到这句话绿柳一时失神,顿觉胆战心惊。
清秋摘了幂篱,逆着风往船舱去,江上狂风夹着细雨,一点点扑打在脸上。
在船艏找了大半圈,清秋没瞧见瞳瞳的身影,风浪一层层迭起,不知?何时,江上风浪平息,清秋浑身沾着雨,鬓发贴在脸颊,雨水模糊她的视线。
泪水和雨水搅在一起,清秋紧咬着唇,眸中无光,失魂荡魄地往回走,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
瞳瞳丢了。
她从尹惜手中接过瞳瞳,不过才?一个月大点,她把瞳瞳养在身边,每日?悉心照料,已经有了半年?之久,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将瞳瞳留在汴京。
绿柳上前扶清秋,清秋眼睫低垂,如同抽丝木偶往船室去,绿柳跟在身后?。
回到船室里?,云露和元智空手而归,清秋撑着一口气?,眸光颤颤地望着移门?,捶打双腿,云露看得心疼,却也不知?说些什么。
船室里?一片沉寂随后?陷入死寂,清秋眼底溢出泪珠,哽咽着不出声,她盼着下一刻瞳瞳会出现在移门?前。
空等了许久,清秋垂下眼睫,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手背。
“喵~”
空寂的船室忽地传来一声猫叫,清秋猛地抬眼,却见移门?后?瞳瞳趴在地上,云露绿柳忙转身要?去抱过来。清秋想也不想地奔到移门?前,轻得不能?再轻地抚摸瞳瞳,她想抱一抱瞳瞳,可她身上是湿的,瞳瞳会生病。
清秋全身心放在瞳瞳身上,未曾发觉,船舱里?一闪而过的墨色身影。瞳瞳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它翻着肚皮,伸出爪子勾着清秋的手。
“瞳瞳。”
“喵~”
云露忧道:“姑娘先去换一身衣裳吧,瞳瞳回来了,姑娘别再难过了。”
元智盯着瞳瞳,眉头轻轻拧起,疑道:“瞳瞳颈上的平安符不见了欸,许是平安符救了瞳瞳一命呢,付娘子,别再伤心了。”
“好?,我困了,下次一定要把瞳瞳锁好。”清秋深吸口气?,眼底泛起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
绿柳服侍清秋换衣裳,云露则将瞳瞳的猫笼再三检查。
清秋声音压得很低,垂眸问绿柳:“你不喜欢瞳瞳,绿柳,方才?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你在我身边十?几年?,我在意什么,你却从来不懂。”
绿柳悬在半空的手倏然顿住,怅然道:“姑娘,我只?是为?着姑娘着想,难不成姑娘为?了一个畜狸奴连命都不要了吗?”
“姑娘晓得我跟了你十余年,我自然事事以姑娘为?先,倘使再来一次,我仍会说这样的话,拦着姑娘不出船舱。”
绿柳说得坚决,她有她的顾虑。
“可我想要?的,只?是有选择,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所有人都对我说‘是为?我好?’,连你都觉得不该为?了瞳瞳搭上命,若是母亲在,定然也是这样吧。”清秋缓声道。
所有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剥夺她一切,不给她留任何选择的地步,就连往日?最贴心的女使也是如此。
清秋皮笑肉不笑,静静道:“绿柳,辛苦你了,我乏了,歇下吧。”
绿柳不再说,依言退下,云露弄好?猫笼和绿柳一道离开。
清秋坐在窗边,看着逐渐平静地江面,她无法想象失去瞳瞳,那样的情绪,或许与当年?师无涯的离开相差无几。
难过无助的情绪会不断地将她包裹,在那之后?,是长久是窒息,像是陷进泥沼里?无法求生的人,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最终死去。
还好?,还好?,都过去了。清秋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
到杭州时已是九月底,杭州的秋天满城桂花飘香,客船稳稳停在渡口,这一路从汴河南下,几经辗转才?到杭州渡口。
清秋提着猫笼,为?防瞳瞳再走失,清秋一路将它放在眼前。
人潮涌动时,清秋恍然一抬眼,恰好?有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那人着墨袍束红缨,他步伐极快,一晃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虽走得快,可他腰间所佩戴的两道红绳却格外扎眼,只?一眼便让人记住。
这日?秋高气?爽,天晴云淡,渡口过客众多,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已有九年?再未回过杭州,汴京和杭州相差很大。
清秋记得初入汴京时,因水土不服,彻夜难眠,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韦氏守在她身边,等她睡下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