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时渠真的很想穿到2006年,去见一见那个意气风发的17岁的温珏,平安江畔将脚踏车踩得飞起来的少女,她的一生,本该如江面的灯火一般灿烂而热烈。
家教,包食宿
接下来的几天,时渠一面发传单,一面熟悉着2022年的落海市。每天下午四点半,她都会去柳依依的幼儿园门口坐一会儿,直到她被人接走。却一直没见到温珏。
这天,又是熟悉的长椅、熟悉的广告牌,她坐在铁栅栏外往里看,柳依依正在滑滑梯。噔噔噔跑上去,“咻”得一声滑下来,看得时渠不自觉扬起了嘴角,连近在身侧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
肩上微沉,温珏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看来你是真的很爱出来逛啊。”
时渠转过身来欲与她说话,温珏一眼看到了她塞在身侧挎包里的宣传单。
“要做家教吗?”
“啊?”时渠顺着温珏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包,很大方地抽出一张宣传单展开给她看,
“嗯,这个,赚点生活费嘛。我来落海没多久,渠道有限,或许您有什么家教的单子可以推荐给我吗?”
时渠只是随口一说,她以为温珏自从经历了周蕊的绑架,对于救助街边的疑似流浪人士多少会有点抗拒,可温珏竟真的接过宣传单认真浏览起来。
在陌生又熟悉的落海,时渠能信任的人无非是剧情线里的正派主角们,可他们如今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无处寻摸,只剩下眼前的温珏——她无条件信任她。
“你觉得依依怎么样?”
温珏看完单子,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很可爱啊,而且好乖。”时渠回忆着这几天的所见,小朋友一个人等家长来接,不哭不闹的。
“那你来当依依的家教怎么样?我最近才开始工作,有些忽略了她,前几天找了个阿姨,发现还是不太合适。依依说这几天你都在这陪她玩,她很喜欢你。”
去温珏家里做家教当然好,时渠乍一听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可冷静下来想一想,她总觉得不安。
“依依不是才幼儿园吗,也需要家教?而且我……我想找的是提供食宿的,依依才那么小,你不怕我是个坏人啊?”
温珏的丈夫很忙,她的父母也需要人照顾,时渠很怕再给她添麻烦。
“坏人?”温珏扬了扬手里的宣传单,“网上怎么说的来着,清澈的愚蠢,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当不成一个坏人。”
“!”还能这样的吗?!
“你考虑考虑?”温珏举起自己的手机,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明天还是在这里见。”
“啊,好。”时渠还是有点受宠若惊。
“依依,走了。”温珏朝里面喊。
时渠目送二人离开,心里始终有些疑惑:她对温珏的信任和喜爱来自她反复观看的剧集,那么温珏对她的友善又来自于哪里呢?难道真是清澈的愚蠢?
时渠看向自己的宣传单:中文系大三在读,可辅导小初高语文英语及小初数学,为人正直、热情活泼、无不良生活习惯……
究竟是哪一条,打动了温珏?
回到酒店房间,时渠盯着微信里空无一活人的好友列表,决定接住温珏抛来的橄榄枝。
成为柳依依家教的过程很顺利,时渠每天的工作就是接送柳依依并协助她完成课后任务,还有自己解决午餐,她的厨艺说不上好,但把自己喂饱是绰绰有余了。
这样安静祥和的日子过了几天,时渠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柳华去哪了?
她不敢贸然去问温珏,只好在放学路上旁敲侧击地去问柳依依:
“依依啊,你看那个小朋友的爸爸给他买了一辆小汽车耶!依依爸爸给你买过吗?”
柳依依手里捧着今天幼儿园里做的手工,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时候给我买过,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他再给我买,我不要了。”
“为什么呢?你爸爸去哪里啦?”
“去了很远的地方吧,我有妈妈就够了。”柳依依搂紧了怀里的手工花,看起来显然对“爸爸”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不应该啊,明明大结局的时候,李周击毙周蕊前还对他说过,温珏过得很幸福,她的丈夫柳华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她复健的那两年就是柳华陪着她过来的,怎么如今连女儿都不愿提起他?
一股寒意爬上时渠的脊背,她突然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李周听说的温珏的幸福人生,其实都是假象。真正的温珏早就在婚礼后消失在荧幕前,此后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不甘都隐匿在“幸福婚姻”之后,不被观众所见。
时渠心慌起来,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想见到温珏。
她牵着柳依依回家,中途去买了菜。傍晚温珏一推开门,就听见厨房传来的杂乱声,还有:
“依依,我数一二三,你就跑啊,一、二、三!”
“刺啦”一声菜下进油锅的声音,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爆油声,柳依依顶着锅盖跑出来,转个弯扑进她怀里。
“妈妈,小时老师要做我们最爱吃的鸡翅哟!”
温珏蹲下身捋了捋女儿乱糟糟的头发,接过她手里的锅盖挡在身前走进厨房。
“小时老师,你这是不满意我提供的晚餐要自己动手吗?”
时渠手忙脚乱地对着手机里的菜谱往锅里加调料,听到温珏的声音吓得多抖了两下手。
“不是不是,今天依依手工课做了礼物给你,我寻思着这段时间承蒙你收留我,也想整点什么感谢你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