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过去,当初被?砍掉大半的桃树竟然又?挣扎着生出茂密的枝叶,越过墙头。
就像以前,家中长?辈百般劝阻,无论怎么告诫,哪怕筑起高高的围墙,被?墙隔开的二人也会想法设法地去越过这道鸿沟,桃树也一样,被?砍掉一半的身躯,也会拼命长?出新芽,越墙而出。
江泠抬头看一眼高墙,“应当还?在江家,我去要回来。”
叶秋水问道:“他?们?要是不给怎么办?”
江泠笑意淡淡,“他?们?不敢。”
江氏一族心里对江泠又?怕又?愧,当初族人逼他?离开,霸占二房产业,他?们?贪婪无耻,可是等江泠身居高位后,又?终日困在恐惧与懊悔当中,生怕某一日江泠会回来报复,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任族人拿捏,躺在床上无法下地的残废。
第?二日,江泠就递了帖子,族长?吓出一脑门冷汗,一夜都没敢合眼,大半夜祠堂里灯火通明,一群人商量着该怎么应对,三郎衣锦归乡,已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他?若旧事重提,全族上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家中唯一有些出息的就是四房的江晖,但江晖与江泠交好?,绝不会向着他?们?。
六郎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族长?推着他?出去,“等泠哥儿来了,你……你就给他?磕个头,认罪。”
六郎脖子一梗,“凭什么是我!”
族长?说:“当初是不是你带着人拿弹弓打他?的?险些将人眼睛打瞎!”
六郎涨红着脸,因为确有此事,儿时不懂事,他?带人欺负过那个三哥,欺江泠不良于行,故意拿弹弓射人。
长?辈们?不敢站出来,就推他?出去挡枪!
帖子送上门的第?二日,族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来了,族长?熬了一通宵,眼睛通红,想着,要是江泠问罪,他?这个老骨头跪下来磕头求饶行不行。
祖宅前围着一群人,江泠到了的时候,叔伯们?俱是一抖,族长?颤颤巍巍上前,满脸讨好?奉迎。
青年身形高大,走路时明显不平,他?撑着一只竹杖,款步走上前,可大概因为当了多年官,位高权重,那种沉稳内敛,不怒而威的气质萦绕周身,让人第?一眼见到他?时,根本注意不到身体的残缺。
江泠开门见山,没有理他?们?的讨好?恭维,只说自己?要取一样东西。
堂中的人吓出一身冷汗,脑中飞快思索自己?曾经吞占了二房多少产业。
江泠说:“我要东门街青石巷旁那间?宅子的地契。”
族长?心中思索,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以前二房在东门街住的那间?宅子,江泠离开宗族前就住在那儿。
众人一听,心下胆寒。
果然是来讨债的!
那些产业早就被?瓜分?干净,如今宅子的地契也不知究竟在谁手中,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
江泠说:“三日之内,将地契送到叶家来。”
说罢便起身走了,族长?追过去,想说些什么,又?害怕得罪江泠,觉得说什么都无用。
最后,他?们?只能?看着青年离开。
族长?腿一软,滑落在地,身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去搀扶他?。
“他?已不是我们?能?得罪起的人物了,三日之内,将账目全都算好?,该还?给他?的都还?过去吧。”
族长?认清了,江泠不可能?认祖归宗,他?没有报复,只要一间?宅子,已是最后的体面。
三日后,一口大木箱子送到家门前。
叶秋水稀奇地翻了翻,发现?里面全是田产,店铺,宅院的文契。
“怎么会有这么多?”
叶秋水惊道,这怕是当年二房的产业全都送回来了。
也难为他?们?,三天三夜,将这些账目理清,能?归还?的悉数归还?。
江宅的地契也送至他?们?手中,叶秋水推门进去,多年无人居住,尘土飞扬,但那棵桃树却枝叶新绿,亭亭如盖,桃花点点,各个含苞待放。
手里突然多了许多地契,叶秋水啼笑皆非,“嗳,你说他?们?心里是不是都在滴血,你突然登门,怕是这几?日,他?们?都吓得没敢睡觉吧。”
叶秋水觉得江泠竟然也有坏心眼的时候,他?明明可以直接说清楚,还?非要提前一日送拜帖,说会登门,可不得将一族上下吓得屁滚尿流,心惊胆战一夜生怕天子近臣的江大人一发怒将他?们?全族一锅端了。
江泠翻了翻箱子里的各种文契,突然笑了一下。
叶秋水纳闷问:“你笑什么?是不是以前穷惯了,突然发现?自己?多了这么多的钱,喜不自胜?”
“差不多。”
江泠抬眸看着她,说:“我以前总觉得,我给你的聘礼太?过寒酸,愁了许久该怎么办,现?在总算有能?拿得出手的了。”
他?将箱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些都给你,都是你的。”
玉山倾碎
江宅的地契回来后,叶秋水第一件要做的就是请工匠将中间的垣墙打通了,有一个长廊,穿过小门,可以直接从叶家的老宅子进入江家。
又请几个仆妇将院落洒扫一番,叶秋水走进江泠以前读书的那间厢房。
屋里空落落的,窗台边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是已经干枯的荷花,还有莲蓬,摸起来又硬又脆,叶秋水想到,这是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回赠江泠的东西,那时她在鱼桥帮人剥莲蓬,莲池的主人送给她一株荷花,还有一碗莲子,叶秋水想法设法抱着它们爬上墙,送给江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