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奶奶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一时间,居然愣在了当场。但她并?没有回话,只是慢慢走到了门前,把院门关?严实了,才慢悠悠地走到了赵朱眼前站定。
许多人倚老卖老时有个惯用的说?辞:“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但这话细究起来,很是不对:人但凡要?维持健康,就?得吃盐,你被关?在方寸之地,十年不出门,也一样要?吃那么多盐。但眼界可不会随你的食盐摄入量而增加,如果偏安一隅,便是耄耋之年,见识也就?只在那一亩三分地罢了!
可赵奶奶这一生风风雨雨,却?是敢说?一句“我走过的桥多过你走过的路”——她的阅历可是超过太多人了。
赵奶奶轻轻拉起了赵朱的手?,握在了自己粗糙的掌心里,不出意料,她承认道:“嗯,我都听见了。”
言罢,她又发出轻轻一声叹息,轻声一叹,却?包含着沉重:“我多希望,他先前与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啊……””
哪怕有所猜测,赵朱闻言不免一阵心跳加速,她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可喉咙并?没有因此湿润,再次开口时,声音还是略带着嘶哑:“若是我爹他……”
赵奶奶突然死死抓紧了赵朱的手?,仰头盯着赵朱的眼睛,认真道:“我赵灵光养出来的孩子,绝对不会做叛徒。”
赵朱的手?被握得生疼,但她却?是没有挣脱,而是附和着点头道:
“没错,那人说?的话可信不得……
您还记得捡到我时,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吗?一件破草衣服!
假如真如他所说?,给我安排了个知青的身份来潜伏找人,那好歹也该是在村里四处打听,总不至于要?到山里找人吧?难道还能抓个野兔子烤问烤问?”——这话没说?错,对兔子可不得要?‘烤’问呐?
想起初见她时的样子,赵奶奶也不禁失笑道:“可不是,你那样子,倒像是仓皇逃进山里去的呢!”
赵朱松了口气,反握回去,同样坚定道:“虽然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我肯定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不过,我爹可能真是落在了他们手?里,那人拿了块翡翠吊坠,说?是我爹的东西?,这事儿您知道吗?”
赵奶奶叹了口气道:“那件‘福寿如意’的坠子,原是你大伯从小就?贴身戴着的。
后?来,你大伯二伯没了后?,跟你二伯打小带着的翡翠长命锁,都一块给了你爹。
那东西?还是我出生时,你太-祖自己买了料子找人雕的。
连你身上那块‘福在眼前’,一共有三块,他们兄弟三人一人一块。
这东西?说?不上价值连城,但也是独一份儿的物件,想仿出个一模一样的来,倒也不容易。”
赵朱慢慢点着头,突然低声道:“这样说?来,我身上带着的,才是我爹从小戴着的坠子。他拿的那块,是从我爹那儿得来做信物的?”
既然有三块吊坠,赵老爹自己戴着的给了赵朱,那另两?块中,为何选了这个“福寿如意”来做信物?
传统吉祥寓意中的“福寿如意”,实际上是指刻了寿桃、蝙蝠、如意几种元素的组合,那块吊坠一眼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圆润的仙桃。赵朱若有所思——这个“信物”究竟要?取得奶奶的信任呢?还是那位便宜老爹的暗示——让她“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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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猜测可当不了实证,赵朱不像奶奶一样,会毫无保留地信任那?个素未谋面的便宜爹。
但想了想,她还?是正色道:“奶奶啊,你信我不?”
“奶奶当然相?信你啊!”奶奶连忙抓紧她的手,点头道。
赵朱抓住她的手:“您瞧,我说要?来城里找工作,做到了吗?我说想去参加广交会,为咱们国家?创汇,做到了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自问自答道:“我全?都做到了呀!所以,只要?您信我,我一定会把?老爹给找回来的!当然,如果那?人是胡说八道,我娘也在世的话,我也会把?她一起找回来,叫咱们一家?团圆!”
奶奶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圈,哽咽着点了点头。
赵朱拍了拍她的手,扶着她往屋内走去:“您换个角度想想,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强呀!好歹冒出了这个姓孙的,咱们顺藤摸瓜,可不比那?没头苍蝇似的全?世界乱找强的多吗?不过,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等?我找回了老爹,您还?得有劲儿拿拐棍儿敲他?那?个不孝子才行?呐……”
“看你这孩子说话,没大没小的……”
…………
那?人说的话虽然不可尽信,但他?的话里无意间却?也透漏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首先,他?绝不是如他?自己所称,来自遥远的藏区,而是就潜伏在本地。
这样猜想的理由也很简单,首先,久在高原生活的人,因为受到强紫外线辐射,和内地低海拔的人外貌不太相?同,脸上常有所谓的“高原红”,而此人却?完全?没有。
其次,他?自称来此出差更是假话。他?一定是潜伏在此地,有心打探,才会清楚知道当地革委会要?员的姓名?,甚至连人家?分管哪一块儿都十分了解。
在赵朱故意问他?知不知道广交会代表团的领队是周市长?的时候,就仔细观察了他?的微表情——他?的表情说明他?早就知道此事,点头不是随声附和,而是对内容的确定。
他?能知道赵朱在广交会上的事,更不可能是她的光荣事迹广传到了藏区群众耳中?,而是张书记发起的学习活动?,让他?得知了赵朱如今的情况——赵朱这个名?字,应该是在他?年前到下赵庄寻赵奶奶时所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