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某个名为塔尔的恶魔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现在从这个世界上彻底销毁。
就算是恶魔,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召唤方式泄露于世间,毕竟和人类做交易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大多数的灵魂没有丰盈到能够满足魔鬼的野心。
而低阶恶魔本身并不具有太多魔力,很难满足许愿者奇奇怪怪的要求,还会有被教廷捉住送上火刑架的风险。历史上召唤恶魔的故事里从来只有领主以上的魔鬼,费劲周章在世间留下一张低阶恶魔的召唤书,这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有那么一瞬间,在塔尔的皮囊之下,流露出的并不是年轻恶魔玫瑰色的目光,而是属于黑暗神塔克修斯暗红色的眼睛。
他盯着羊皮纸看着它完全烧尽。
烧灼是如此无声无息,所以主教大概不知情。但他知道也无所谓,使用这张卷轴说不定会是埃德温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埃德温没有限制塔尔的行动,主教的房间一窥无遗,确实没什么堂而皇之的秘密。
恶魔把目光投向房门,意料之内地看到了一个阻碍闯入者的小型魔法阵。但人类本身无法使用魔法,阵法是由接受过赐福的权杖构筑的,每天都要注入新的魔力来维持。
对于强大的敌人,这个防护阵确实没什么用。
……所以才把机密藏起来了吧,也不用担心它看见。
埃德温在清晨的日光还没有浸没沉重的深紫色帷帐时就已经起身。他坐在床上更换衣物,就算一宿没睡,也很好地收起了表露出来的疲惫。
塔尔能听见床帘深处传来的衣料摩梭的悉悉索索声。
随即帘幕拉开,主教灰色的眼睛在看到塔尔时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流露出了很短促的不安的失态。就好像他已经说服自己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一个梦,然后早晨起床却发现梦中的怪物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怪物朝他晃了晃手,恶魔的指节修长,指甲尖锐无比,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主教。”
现在室内已经明亮多了,不容许逃避,也不容许沉默。
埃德温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
“我必须得出去主持祷告,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门口的法阵带有光明魔法,我……不太确定你是否能越过它,但是请不要越过它。”
“如果有人来,”
主教似乎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补充这句话,面色有点古怪,
“在你能力范围以外的话,躲起来。等我回来处理。”
简直像是在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提出约法三章。不过塔尔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主教藏匿在言语之下的一些隐含的可能。
什么叫“如果有人来”?
好吧,塔尔想,主教没有撤去门口的法阵的意思,不管来的是谁,肯定违背了他的意愿。
强行被绑定成了最紧密的灵魂关系,埃德温倒不害怕塔尔有伤害他的想法。只是,身为主教,被发现藏匿恶魔足以在另一件丑闻暴露之前就被赶下这个位置。
灰色的眼睛最后向室内的恶魔投去了目光,埃德温最后强调了一次:
“我们各取所需。我提供给你教廷内的安身之处,躲避你那些敌人;而你不能被发现,否则所有努力都会成为泡影。”
“好啦,”
塔尔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恶魔占据了室内唯一的一把高脚椅,此刻无聊地转来转去,
“我的好主教,这些问题我们昨天晚上都谈论过了。”
但你看上去完全没有听。
埃德温把这句话藏在心里,他在灵魂深处叹了口气,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锁紧了门。
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主教朝着白塔的更高处走去。
主教房间里的恶魔在他背影彻底消失的第一秒钟就溜了出来。
塔尔离开时根本没有破坏门口的防御法阵,出门对他来说和在平地上走路一样轻松。
就算不动用黑暗神的力量,就凭借塔尔本身,也对隐藏这门技术炉火纯青。
年轻恶魔都这样,如果不想被更高阶的恶魔像是吃下午茶一样大嚼特嚼,在魔域就得学会赖以生存的一切技巧。
他贴着阴影处迅捷而无声地行走着,感慨了一下教廷的建筑风格,欣赏了园丁刚刚修建过的玫瑰花丛,途径了几个对他的伪装视若无睹的人类。
只可惜不是所有的年轻恶魔都有这个胆子冒着风险在光明教廷闲逛。所以塔尔转悠了半天,除了匆匆走过的几个神官以外,就没看见几个人。
毕竟圣子遇袭后,教廷还处在紧急的特殊状态,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教皇面前,倾听他后续的安排。
当他再次转过一个转角时,塔尔如愿感受到了意料之中的气息。
看来,光明圣子也不那么安分地待在自己的住所养病啊。
诺亚一定想来亲眼确认他的情况。
在前一天的早些时候,系统和圣子诺亚展开了一场谈判。
事实上,系统的情况比世界意识想象得还要糟糕一点,这就是它现在不立刻跑路的根本原因——它跑不掉。
在这个世界收集到的气运值是它重整旗鼓至关重要的一步,也是它去往下一个世界的动力。
但是,还差一点。
诺亚做的很好,比系统此前引导的任何一个宿主都要好,也聪明到让系统有了危机感。
他拒绝了攻略后更换身体的惯例,而是选择用一个特殊的身份作为所有感情结尾的挡箭牌。
光明教会的圣子,要纯洁无垢,这是圣子身上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