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说服着自己,努力忽视旁边凌乱克制的呼吸声,让自己再次入睡。
另一侧的溟汐并不知道伴侣想了很多,他对秦渺的生理期其实也有感觉,鲛人的嗅觉很好,他能闻到伴侣身上没了血腥气。
不过,他也能感觉到伴侣的害怕,所以,他从来没打算勉强她什么,在他看来,发情期伴侣能愿意让他躺到她的床上,和她共处一室,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鲛人微眯了眯眼,惬意的呼吸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气,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捏紧着伴侣用过的被子,将自己密密实实盖好,似乎就像伴侣和他密不可分地拥抱。
尽管身体憋着似乎更难受了,但他看不到伴侣时时刻刻牵挂着的心却有了安定之处,心神却是无比放松。
他悄咪咪地朝着伴侣侧睡,看着伴侣娇小的背影,眼底满是温柔深情。
六十九只鲛人王求死之心
夜里,秦渺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的梦境没有太多的时间提示,她也不知道到了溟汐多少岁之时。
此刻,他正站在海底的一处洞穴内,洞穴周围比起他们往日装扮华丽绚烂的模样看起来黯淡无光,没有珍珠、没有珊瑚,甚至因为太过黑暗,他的尾巴发出了晶莹的蓝色光芒。
而在他身后,同样站了不少鲛人,凭借着众鲛人尾巴的光照亮了洞穴这片海域,秦渺也清晰的可以看到溟汐身前不远处蜷缩了一条鲛人。
他身体看着很僵硬,尾巴伴随着身子弯曲成半圆,上面的鳞片看起来黯淡无光似乎渐渐融化成一体,尾鳍随着水流轻轻拨动着,而仔细看可以看到他尾巴末尾多了不少被啃咬的痕迹,甚至有一处深可见骨。
显然,这条鲛人死了有一阵子了。
溟汐身后有鲛人语气悲伤道。
“王,清琉前几日就说他应该会死了,他找不到喜欢的伴侣,不能分化,所以两百岁大限也已经到了。”
“让我们再送他最后一程吧。”
“这也是我们找不到伴侣的鲛人族应有的宿命。”
身后鲛人们声音嘈杂,溟汐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脸上戴着熟悉的黑色面具,仅露出一双眼,那双眼有着往日的清澈,却似乎也多了难以看透的深沉晦暗。
秦渺第一次很难看清他的心理活动,但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悲伤,只不过在微微黑暗浑浊的海洋底下冲散了几分。
鲛人没有埋葬仪式,甚至大部分鲛人死亡之处很难被大家发现,因为那个时候他可能早已成了尸骨,葬身各类鱼腹当中,又哺育出了万千鱼类。
常言道一鲸落万物生,鲛人亦是如此。
海洋生长出了他们,让他们拥有了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而死后,他们也要回馈海洋。
鲛人的尸族最终没有被处理,众鲛人默哀片刻后又散去了。
对于鲛人族而言,这种事似乎不算很稀奇,只不过在秦渺看到的记忆里,这是溟汐第一次目睹同类死亡。
他总会每天一个人悄悄地来洞穴看,前两天鲛人尸体还有残留,第三天只剩下一座尸骨半掩在海底的泥沙当中。
他站了许久,秦渺也陪着他看了许久,此刻无人之时,他才悄悄落了几滴泪划过面具坠落成珠。
秦渺听着他低声呢喃,“分化?便非要伴侣不可吗?”
她心突然抽痛了一下,这一刻,她似乎从他低哑的嗓音中听出了几分厌倦颓靡,又带了几分不甘的无力。
之后的日子,秦渺又跟随溟汐看到了一些鲛人的死亡,有不少是外来的鲛人,他们濒死之际,只想好好找个安静的地方,族群即使发现了他,也不会驱赶。
而溟汐族群内,大部分都是比他年轻的鲛人,这种情况很少。
不过,秦渺能感觉到溟汐对于鲛人无法分化的死亡慢慢变得平静坦然,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是他们种族天赋所带来的诅咒,渐渐地他也学会了与自我的不甘和解。
只是,秦渺发现即使溟汐知道了鲛人分化离不开伴侣,他也并没有任何寻找伴侣的打算。
他每天的日子很简单,重复的又有些无聊,海域巡游、扩大海域领地、捕猎进食、族群会议。
除此之外,他空余时间也会像小时候那般数一数自己找到的宝物。
但奇怪的是,有一段时间溟汐又会把自己找到的宝物埋葬到海洋各处,虽说埋了,但还是很显眼,能轻而易举被别的鲛人找到。
就比如有一个彩色的珠子,秦渺隔天就看到在另一只鲛人的腰链上。
渐渐地,溟汐原本收集的宝物越来越少,最终又只留下自己收集的一些珍珠和他幼时父母为他做的项链。
他时常盘坐在洞穴内摸着这些项链,脸上的面具也不收,看起来格外平静却又莫名透露出寂寞孤单。
只是,尽管他眼中看不出有多少疯狂外露的表情,秦渺还是能察觉到溟汐的状态很不对,他似乎在对这个世界做告别。
她胸口一震,心脏像被什么捏紧了一般,眼眶里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这是秦渺第一次看到溟汐这个模样,但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溟汐不想活的这个猜测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不仅如此,他还和一条名叫蓝修被他当初救过的那条鲛人交流了很多,他会教他一些新本领,主动让他了解更多鲛人王所要承担的责任。
蓝修虽然不解,但也看出他的不对,“王,你怎么了?”
溟汐摇头,蓝修又会道,“过阵子各族会举行鲛族联谊会,王应该也去看看,也许就能遇到心爱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