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在这一刻转化为实质,她?盯着千颉那张胜券在握的?面孔,踉跄着起身。周遭盘旋着的?躲过了雷击的?鸟妖在这一刻嘶鸣着朝他的?头顶袭来,他却?只是轻轻扬了扬手。
鸟妖们被风刃撕碎,淅沥的?妖血从空中?落下,千颉撑开结界,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沾到?。
将?最后一丝力量用尽的?元汐桐跌落回去?,撑着双臂,好半天没抬头。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千颉会甘心放虎归山,也曾想过要擒贼先勤王。
可是,浪费力量与南荒妖族死拼,并不能?让其他无辜的?星官们安然回家?,至多能?得到?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千颉设下的?这局棋太过阴损,不论他们选择哪条路都要付出代价,不可能?全身而退。
被元汐桐连累的?星官和修士几乎都已获救,这是他们能?够达成的?最好的?局面。
再多的?,就是奢求了。
可元汐桐还是感觉不甘心,因为不甘心,所以即便是再害怕,即便自己浑身是伤,痛得呼吸都在发抖,也还是在千颉的?鞋尖逼近时第一时间?就张开双臂,将?身子挡在元虚舟面前,想像他以前无数次地?挡在她?身前的?动作一样,试图将?他保护好。
已经神?思涣散的?元虚舟,明明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在这瞬间?,却?像是找回了一点力气,比她?更快地?撑起身子,伸手将?她?揽在身后。
目睹了这一幕的?千颉不是不触动,只是这种触动,就像看见两只奄奄一息的?小猫,爬都爬不起来了,却?还要互相依偎着冲敌人?哈气的?场景一样。有些钦佩,但?不足以令他心软。
内心当中?扭曲的?毁灭欲甚至还在叫嚣着,要更多地?看到?他们求饶才行。
千颉深吸一口气,眼神?透过元虚舟,落向被他护在身后的元汐桐的头顶。看了许久,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人?的?影子,却?因那张脸在与故人长得相像的?同时,又夹带了另外一个人?的?特质而放弃。
终于他缓缓开口:“你叫……汐桐?”
他不愿意叫出“元”这个姓,只叫了她?的?名?,单单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有股不合时宜的?亲昵感。
在他做了这一切伤害她?的?事情之后,这让元汐桐感觉到?由衷的?恶心。
她顿时皱起了眉头。
挡在身前的?背脊贴近,她?的?视线连同面孔一起被元虚舟堵住,她?看着手里的?铜铃,正打?算做些什么,突然那只铜铃被一股妖力收走。
“我劝你不要想着搬救兵,”千颉用手指勾住铃铛轻晃,“还嫌落星神?宫伤亡不够大啊?叫人?进来救你,不过是再卷进来一些无辜的?人?……”
元汐桐被他说得瞳孔微震,听见他继续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你而来,那么,乖乖地跟着舅舅走不好吗?舅舅——”
“这时候攀亲戚……”元虚舟突然出声将?他打?断,“你是想让她?死得更加情愿吗?”
千颉的?话迷惑性极强,元汐桐本就对于今日?之事心怀愧疚,再让他说下去?,她?又不知道会擅自乱想些什么。
“噢?”千颉神?色淡漠地?看向元虚舟,“都不能?动了,气焰还这么嚣张?你很有种嘛……”
这位年轻的?神?官的?确是本事通天,在这种地?狱般的?死局里还能?临危不乱,尽全力保下了神?宫百余位无辜星官,也难怪那么招人?嫉恨。
现在就已经是心腹大患,若让他再继续成长下去?,这天都能?给他翻过来。
大歧最强灵根者,天定的?大神?官,若是失去?了这身带给他力量与骄傲的?灵根,会怎么样呢?
千颉突然很想知道。
反正是元虚舟自己,要逼得南荒妖族现身,害得两方正式撕破脸皮。接下来落星神?宫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就算是为了南荒着想,他也要斩草除根的?,不是吗?
更何况,元虚舟在千颉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招致他敌意的?身份。
他是炎葵丈夫的?第一个孩子。
那个废物二手货,凭什么能?拥有这么一双可爱又健全的?儿女?
风势突然变了,千颉沉下眼,起手唤出风刃。
元汐桐感觉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哥哥身躯一震,一声闷哼过后,他竟毫无预兆地?瘫倒在地?。
鸦青色的?神?官袍颜色太深,看不出究竟浸了多少血,但?元虚舟露出来的?一双腕骨却?被风刃割出一道极深的?口子,深到?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斩断!
鲜血就这样顺着那截腕骨往外涌,元汐桐张着嘴,仓皇失措地?扑过去?,伸手想要捧住他的?手,却?快靠近的?时候缩回来,换疗伤术,想要替他疗伤。
可是她?在强行化形承接了天雷之后,自己都没办法给自己疗伤,更不要说替别人?输送力量。
指尖什么东西?都释放不出来,不论试多少次都一样,她?只能?看着元虚舟身下的?血块像行云的?轮廓,因为吸饱了血水,而大到?了恐怖的?程度。
“你做了什么?”元汐桐近乎绝望地?朝着千颉吼道,“你做了什么?!”
谁都知道,狂吼是无能?为力的?外在表现。
千颉站在一旁,将?从她?手里抢到?的?铃铛扔回她?身上,毫无歉意地?提醒道:“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质问我,还不如现在把他传送回去?,一炷香之内找医修疗伤,他便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