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上前两步定睛一看,那“东西”有着泛灰泛绿的皮肤,扭曲无力的四肢,形状诡异的脸。像是一个融化到一半的人,又像某种变异的爬行动物,长长的舌头从无法闭拢的嘴角延伸出来,软绵绵地搭在枕头上。
听到开门的动静,床上生物慢悠悠将突出眼眶的灰色眼珠转了过来,眼神倒是似曾相识。
“这是……岐槡?”
凌启猛地退后一步。
凌航却不露半点恐惧,反而几步靠近,温柔又小心地捧起那根长舌。
“是啊。”他应着凌启,弯腰,温柔地吻上那舌头顶端分叉处,“它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从凌启的角度,恰能看见那舌头勾了勾凌航的下唇,于是凌航竟也张嘴任由它钻入。
一阵强烈反胃,凌启捂住嘴巴,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他对视上了岐槡杀意正浓的眼。
于是周围景色开始褪色、倒带,落叶飘回枝桠,再一睁眼,身后是稀疏枯林,燥风吹起落叶。凌航在前面转身,回头招手:“别紧张,‘他’已经走了。走吧,哥哥,我们进去说。”
不对,不对。
凌启用力甩了下脑袋,确定这绝不是梦境。
前面的人已经程序似地走出去了好几步,凌启小跑跟上去,拉着人的手臂把人叫停。他有点害怕,深呼吸了两回才敢将同样的问题再问出口:“岐槡呢?”
凌航回头,颈侧衣领松动,隐约露出一部分线条惊悚的灰绿色图腾。还是不明意味的笑,弧度与上次没有半毫半厘的不同:“他在啊。它一半在我身体里,另一半……在家里等我们呢。”
凌启瞪大眼睛。
“你不是——”
你不是凌航。
后面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周遭的景色却又一次倒退了,凌启被风推搡失去平衡,却是摔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风停了,沉雎弯腰把他放到地上:“去吧,往下走,走下这个坡,再往前走二十分钟,穿过前面那片疏林。”
不对。
不对。
不对。
这些都不是真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凌启脑中飞快运转,习惯性抬手伸向自己锁骨,却又摸空,才想起项链如今已经被沉雎收回。他回头看看这个看不清面容的“沉雎”,心里忽然就生出孩子似的逆反心里,在它继续走剧情之前忽然将它推开,撒开腿疯了一样往侧边密集的灌木丛里跑。
灌木丛有大腿高,野蛮生长的枝叶胡乱交缠在一起,并不容易穿越。他摔了一跤,脸颊、肩膀、双手到大小腿都被灌木划出大大小小的血口。
置身假象里,疼却真得让人呲牙,只是这一分神,身后那个假“沉雎”已经追了上来。
凌启咬牙,在肩膀上那道最深最长的伤口上用力抹了一下,刮出一掌的血,然后狠狠将手按到地面。
刹那间一切都停了。
扑过来的身影暂停在半空,随即眼前果真扭曲变幻,树林、落叶、沉雎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灌木丛、灌木丛种伤痕累累的凌启,和灌木丛前站着的岐槡。
比预想中的好一点,真正的岐槡还依稀残存了一点人形,不似刚刚见的那般令人作呕。但也没好到足够让人欣赏,尤其是坐在地上往上仰视的角度,凌启一想到他如今用这副模样拥抱凌航,仍有种想吐的感觉,赶紧别开视线:“你想干什么?”
“很丑吗?”岐槡却偏蹲下来,强迫凌启观赏它的面容。
凌启点头:“丑。”
岐槡嘴角就放下来了:“被你家那位的力量反噬,能挺下来已经不容易了。还好,小航是不会嫌的,和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