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夜里越睡越热,不到五点,凌启就兀然醒了。天还没有亮,沉雎赤裸着睡在他身边,睡前忘关的浴室灯蔓延在床尾,隐约映照出那人肌肉上的一层薄汗。
凌启悄悄掀被坐起,没有任何睡意了,干脆就在枕边盘起腿来观察沉雎。
这张脸其实是极好看的。
初见的轻佻模糊了这一点,实际上沉雎的五官近乎完美,是那种非常独特的、带有野性漂亮,过目难忘。是陌生的,但细细去看,却又能在许多线条上找到熟悉的韵味,例如鼻梁的弧度,从侧面看过去就与威利时期一模一样,凌启曾在许多个这样的夜半时分描绘过;例如唇角抿起时的凌厉,与温和搭不上边,是后来邑爱摆出的神情。还有眉尾眼角的微微上挑,带着很强的侵略性,跟以前——
一抹金色忽然出现,亮得凌启视线出现一瞬间的晃荡。定睛一看,原是沉雎睁开了眼,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比睡着时多了一份真实。
以前……以前什么呢?凌启忽然记不起来了。
被打断的回忆像是原地消散了,他再去看沉雎的脸,却再也想不起来这个人以前的长相,金瞳点缀上这张脸足以吸引他的所有注意,凌启越看,虚无之感就越是强烈,时光在身边轰然倒退,脑海中记忆片段沉潜又上浮,这张脸渐渐与最久远泛黄的那部分贴合上。
黄沙、黄土、部族相争、被赶入地底的黍族、无人踏足的穴洞,还有,沉睡地底的异兽。
凌启想起来了。
他梦中曾有一段数百日夜、与巨兽相伴地底回忆,后来兽给他造了一口可以见光的天井,他第一次清晰看到它,就是这样一张脸。
脸,与回忆对上了。
对上好像又不只是脸,还有心跳。
他许久没有动静,在沉雎眼里却只有莫名:“你想干什么?”
沉雎似乎很疲惫,沙哑的嗓带着点不耐,边说边扭头去按床头的台灯。殊不知这一扭头打搅了凌启的专注,凌启有些急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在灯光亮起的瞬间,他直接整个人都跨坐到沉雎身上,双手捧着将对方的脸转回来。
“拜托了,先别动。”凌启甚至弯腰凑近沉雎,用近到马上相贴的距离细细端详沉雎。
他的呼吸轻轻的,生怕呼出的雾气模糊了眼前的清晰,“这就是你的脸,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对不对?”
沉雎皱眉,半是审视半是疲乏地把人扫视了一遍。
他当然能觉察到凌启的激动,他知道凌启在问他真实的样貌,但就与凌启大量的相处经验来说,他不认为凌启是会因为一段记忆而强烈波动的人。顿了顿,他还是没有把凌启推开,而是缓缓点了点头。
“嗯,那我知道了。”得到答案的凌启了然放松下来。
他似乎没有打算解释这个话题,沉雎也不问,由着对方闭上眼睛把额头抵在他锁骨,长长地舒上一口气。
但很快,凌启又重新坐直起来了,这回神情已然从回忆切回现实,疑惑地摸摸沉雎的手臂:“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闭嘴。”沉雎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并不回答:“还想挨肏吗?从我身上下去。”
谁知凌启竟认真道:“你需要的话,也可以。”
饶是沉雎再怎么想保持冷漠,听到这个回答也免不了愣上两秒。他眼睁睁看着凌启反手摸了摸他的下身,又再次折回来探他的体温,检查思索一番后得出结论:“但你现在好像不想,应该不需要才对。你不舒服,是因为在融合甲刃尾羽吗?”
前半句倒还好,后半句却让沉雎瞬间沉了脸色:“你是什么身份,也配猜测我的事情?”
“对、不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有些凶过头,又一次出乎意料地,凌启竟然谨小慎微起来,“对不起,我只是以为除了陪床之外还能为你做点什么。你脸上……”
沉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侧,才觉自己脸上浮出了一小片鳞纹。
其实凌启猜测的没错,他现在的确是融合力量过程中最虚弱的时候,按兽类的天性他本该找个足够信任的环境沉睡,但他却在跟一次次将他挫骨扬灰的人同床共枕。
而此刻,这个人还识破了他的虚弱,无知无觉地将它挂在嘴边:“你好像很不好受。疼吗?要不继续睡吧,我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