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器原来是细细长长的墨绿色鳞片。没猜错的话,该是岐槡原身之物,形状、颜色都与邑的有着天壤之别,但材质却大体相似。
凌启想捡一片细看,伸出去的指尖堪堪触碰到鳞片,后者却忽然动了,邑金瞳一扫,那四下散落的鳞片竟就被隔空控制,叛变般飞绕到它的周身,裹上金灿灿的火焰。
它稍一抬手,再一次挡下岐槡不痛不痒的攻击后随手挥了挥,那尘土包裹的中心就被掌风扫飞,撞到另一侧两面墙壁交接的夹角,燃烧着的鳞片飞扑进去,只留下半点残影,随即就是肉体被扎破的粘腻声。有人惊呼,有人低吟。
但很快所有动静就都消失了。
窗户所在的那一整面墙几乎都被摧毁,阳光得以从巨大破口处流进来,更叫那尘土狂欢飞舞,许久才得以落地。
凌启终于看清了那个角落。岐槡不是一个作战的姿势,它背对着他们,把凌航护在它的身体与墙壁之间,七八片鳞片尽数扎在它的后背,深深没入皮肉,只留下极短极短的一截。
血流如注,但不是岐槡的血,它的拟态根本就没有血液。
那血是凌航的。
凌航从它怀中伸来揽它后背的手,替他挡下了其中一页鳞片,瘦到骨节分明的手被彻底扎穿,鲜红顺着指尖流下,在岐槡后背画出一条蜿蜒血河,河道又连接到地板,汇聚成一淌刺眼的血。
他是故意去挡的,因为凌启听见他分明痛得直吸气,还坚持低声安慰岐槡。
“等……”
凌启阻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邑又再度出了手。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甚至就连凌航自己也还维持着上一秒的动作,下一秒就被金光拽出岐槡的怀抱,跌在凌启身边。
从刚才被岐槡风墙攻击开始,凌启脖颈上的项链就自动溢出了淡淡的白金色薄雾,笼罩在凌启周身保护他不受到任何攻击的波及。大概是因为有邑的授意,这雾也很顺从地接纳了凌航,岐槡的攻势被外围挡下,两个人在不大的空间里面面相觑。
两秒后,还是凌启率先反应过来,扑过去检查凌航的手掌。
那掌上鳞片已经被邑顺手拔除了,可狰狞的伤口和难以忍受的痛却还真真实实地存在于凌航身上。大概是跌进雾团里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撑地,肌肉一力,便叫那伤处又撕裂出更大的裂口,凌航痛得面色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滴落。
但饶是这样,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回到岐槡身边。凌启轻而易举就按住了他因为疼痛而脱力的身体,在怒火与着急之间犹豫数秒,最终还是咬着牙,扯下自己颈上的链坠,重重按上凌航手腕。
一切都生得很快,快到谁也没有时间多说一句话。
光从红色的吊坠内流出,有意识般自动往凌航骇人的伤口里钻。显然是极痛的,凌航忽然挣扎着惨叫起来,凌启信任邑,所以选择咬牙按下凌航的挣扎,岐槡却了疯,不管不顾地朝邑起攻击,只攻不守,顶着粉身碎骨的威胁也要靠近凌航。
场面瞬间变得更加混乱。
地板摇摇晃晃,目之所及的墙面、家具都被波及,只余下破破烂烂的框架还维持着大概的形状,岐槡出非人的嘶吼,却再一次被踹飞,扭曲的身体撞上衣柜,像折断一样摔回地面,久久能动弹。
“不自量力。”邑背后的金焰聚集,形成一对隐约张开的翅膀。凌启看不见他的正面,只能看见它手中持着什么东西步步逼近岐槡。
噗呲。
竟是箭矢。那东西一左一右袭向岐槡,将它两边肩膀钉穿在木柜门上。
邑露出嘲讽的眼神:“旁门左道的把戏玩多了,还真以为自己对我有一战之力吗。妄想以护心鳞要挟我之前,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没有护心鳞,我也可以让你随时消失。”
这个时候凌航也终于停止了惨叫。治疗堪堪结束,他还虚弱,必须被凌启半扶半抱着才能直起上半身,但手上的伤却是已经明显愈合,只剩下一道粉嫩的疤,和满手未干的鲜血。
岐槡固执地看向凌航,显然因为后者的好转而冷静不少。绷紧的神情松弛下来,它狠狠咳出嘴里的沙石:“那又如何?你杀的最多也就是我的拟态。”
“是吗?”邑挑眉,“地下室的通道,连向着的是你原身栖息处吧。”
岐槡表情变得僵硬,但它仍然怪笑出声:“栖息处能代表什么?你的巢穴同样不是秘密。”
“可惜你连靠近我的原身都不敢,却要反过来千方百计地提防我靠近你的巢穴。”
邑带着怜悯:“让我猜猜——你把我的护心鳞也藏那里,以为这样我就不敢贸然进攻,嗯?”
岐槡还想说些什么,但邑已经没有耐心再与它闲聊了,手掌往上一翻,金色火焰暴起,同时钉住岐槡双肩的箭矢也劈里啪啦地开始自燃。那火不像寻常火焰,燃烧时也未曾掀起热浪,却烧得岐槡浑身青筋暴起,它从喉咙里出沙哑的呐喊,就像是一个忍受莫大痛楚的濒死之人。
它也确实正在面临死亡。一只更利更粗的箭矢慢慢在邑掌上凝成,箭头闪着无情寒芒,邑轻轻一拨,尖锐的那一头便对准了岐槡眉心的方向。